句:“你還沒有回答我,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了?”
他依然什麼話也沒有說。
她點點頭,自唇間脫出:“便當你預設了。”
他們平躺在宣政殿寬綽的軟榻中,她挽著零落肩頭的一絲長髮,予他輕念:“我知你的小脾氣。你怕你說了,我卻又不喜歡你,你就沒臉面了不是。”
拓跋濬猛地攥住她腕子,將她拉入胸前,精巧的下顎正貼在他頸前,他清冷的眸眼掃過她:“你這個人,但凡遇到自己不喜歡的東西貼著你,必要甩得遠遠的。我可金貴著,任不得你甩啊。”
他這番聽著滿是玄機的話,在她耳中便如同推卸責任般。她呵呵笑著,又停下,抬手觸了觸他額上的汗珠,正滾下她指縫間。
她問他:“我們這是幾回了?”
他舒然一笑:“三回。怎麼?還想要?”
她反手拍了他腦門:“想死不成?老祖宗縱慾有度的話,記到哪裡去了。”
他又笑:“皇后賢德。”
她滑下他肩頭,睜大一雙眼,即是望著床梁一角飛揚的幔子,低了低聲音:“我每說喜歡一個人,那個人就不在了。所以這世上沒有我喜歡的活人,也不能有。”
拓跋濬聞言垂下目光,那一日卻也因為她這一句話傷寒了心吧。
“我想罵你。”他淡淡一聲。
馮善伊皺眉,不明所以。
他轉過頭:“罵你不知好歹,當著文武重臣即敢殺了樂平王;罵你蠢笨遲鈍,與太后聯手還險些把自己賣了進去;罵你不顧全自己,一十二日不眠不歇。如是我醒不來,當朝皇后又累垮了。才是奸人上位的最好時機。我更要罵你,明明是自己做的,仍要推給別人。你的皇帝,你的丈夫,你兒子的父親,是隨便可以推贈他人的物品嗎?”
她渾然愣住,睜大的眼中含有一滴淚,如何也流不出來。似乎是窒息了,喘息那樣難,微微的顫抖。
他又嘆了一聲:“不是你說的嗎?讓我醒來至少罵罵你。我想來想去,也就這些可罵。”他怎麼會不知道一十二日守在自己枕邊不離不棄的人又是誰。所以那一日,她與李申同來時說出那番話,他只恨不得再氣病回榻上。待到想清楚念明白了,也終於鬆下一口氣,說服自己放她走。
她眨了眨眼睛,吞下那滴淚:“那你如何不罵我,內殿和李敷的事。”
他想笑又是強壓著,白眼看她:“你還好意思提醒我?若不是那一番折騰,估計我還要再多睡個幾日才捨得醒來。”
她靜靜舒了口氣,搖頭:“我真怕,那個時候怕極了,你是要我回來替你收拾後事的。”
“以後,興許還有許多更擔心的事。”他抬起手來撫著她側鬢,緩緩吻上去,“我們說好了。不論你是不是喜歡我,我們且這樣過下去吧。”他這樣認真地說,分明不是玩笑。
心底一軟,她仍堅持:“契約的事,是要另議嗎?我想了想,三年是有些短了。”
他挑眉笑了一笑:“你議個百年,我沒意見。”
“我們,十年十年的籤吧。”她莞爾笑著,“說不準,十年以後,我們各自也都厭了。再況且,我在魏宮呆得太久了,看也看乏了,這一生總不能始終困在這裡。”
“你還有什麼打算?”他輕問著。
“有朝一日我要出宮,做個好母親。”她微微笑著,披上長衣,月色映落她眉間華色綽綽。
他點頭,同是坐起,應允道:“如此,朕準了。”
這尚是他今夜開口言提的第一個朕,以一個帝王的身份面對彼此。
“只是眼下我們既然都做不了一對好父母,便攜手做好這天下百姓的嚴父慈母?”他這般建議著,俱是認真。
她含笑捧起他的下巴:“拓跋濬,我都答應不走了,該是承認喜歡我了吧?”
他仍是執意不應,反向她身前一傾,挑起她方繫好的衣帶,定定道:“再來一回。”
——你難道一定要我用言語說穿道明?
——不,你已經說出來了,聽得真真切切。
胡笳漢歌 022 雲佩宮的喜事
022 雲佩宮的喜事
山頂有風徐徐入,洞簾起水聲聲注。
以假山取景,石桌為局,亂子為棋。撐額凝著這一盤無黑白經緯的亂子,馮善伊搖頭又搖頭。手邊壓著一張雪白的花箋紙,一十六個大字正是奪目耀眼,白紙黑墨一氣呵成,筆鋒遒勁,磊落大氣。微風一拂,那箋落了裙間。裙是翠碧連盞,素色雲絲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