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指揮位置不同,當事人之間回憶的角度也就有所不同,父親回憶時講得非常詳細:“這個大傢伙總是黃昏出動,先到一江山、頭門山轉一圈,再返大陳基地,這是它活動的規律。我專門到頭門山的雷達站蹲了一晚上。用8艘魚雷艇(注:和戰史記載有些出入),由象山港出發,為了隱蔽企圖,黃昏時再折轉到頭門山西南伏擊,待敵人進入到一江山海域後就出擊。不巧那天敵人恰恰就改變了航線,走一江山的外海,到魚山列島。一進外海,我魚雷艇就不行了,我們的艇只能抗3~4級風浪。沒有十分的把握就不能動,打草驚蛇,它就不來了,我決心等。果然,天快亮時,報告它回來了,是4艘一起攻擊。(注:具體數量有誤)很快接到報告,說是打中了。但我看雷達上的光點還在晃動,我以為沒打中,就和海軍的同志們說沒有關係,下次再打它。後來敵艦到了大陳時沉沒了。”
據在一線的目擊者描述:一串串炮彈、一排排照明彈、一顆顆求救訊號彈,劃破長空,從“太平號”艦上冉冉升起,紅紅綠綠,煞是好看。很快,兩艘敵艦慌忙從大陳港內駛出,但不敢向“太平號”軍艦靠近,害怕遭受第二次打擊,打了幾串訊號彈,又急匆匆縮回港內。這時熒光屏上仍然可以清晰地看到“太平號”軍艦明亮的回波訊號,但位置略有變化,經過觀察測算,航速只有1~2節,肯定它已失去控制能力,只能隨海浪漂流。3點半鐘,東方拂曉,天空微明,從望遠鏡隱隱看出,一艘拖船急速向“太平號”軍艦靠攏,並且用粗大的纜繩,拖著它向大陳島行進!航速很慢很慢,移動不到1海里,“太平號”忽然像一個昏迷的醉漢,拽著拖船,踉踉蹌蹌,直向海面傾倒。拖船驚恐萬分,魂不附體,趕緊砍斷纜繩,脫身而去。
據高島雷達站的同志描述:“天亮以後,一輪紅日高高升起,萬里天空,白雲朵朵,遼闊海面,波光粼粼。雷達已經關機,並且作好了天線偽裝。趙班長、小金和我都十分振奮,跑步衝出坑道口,圍在紀副大隊長的身邊,輪流用他的望遠鏡觀看勝利的美景。這時,幾艘軍艦圍了過來,一艘大型拖船又向‘太平號’靠攏,這個排水量1520噸、艦員220多名、各種大炮18門的龐然大物,突然一反常態,如同一匹瘋狂的野馬,狂奔亂跳,東倒西歪。大型拖船驚恐萬狀,力不從心,迴天無術,只好一刀兩斷,落荒而逃。
“‘太平號’軍艦作完了各種精彩而驚險的表演以後,已經筋疲力盡,開始向前俯衝傾斜,掙扎短短5分鐘時間,就迅急完全沉入海底![小說網//。。]
“新華社記者華明同志,立即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絕佳良機,對著放大40倍的大型望遠鏡,拍下了“太平號”軍艦沉沒的歷史珍貴鏡頭。接著又在坑道口的雷達天線旁邊,為紀副大隊長、朱副站長、趙班長、小金和我等幾個雷達人員拍了合照。”
海軍作戰的環境是殘酷的。海上只有第一,沒有第二,不打則已,打則必勝!敗了,唯一的去處就是葬身海底。
7 見微而知著
但一江山島太小了,小到只有0.7平方公里。在這狹小的地段上,密密麻麻地修建了明、暗地堡154座,四周的岩石上層層疊疊打鑿的盡是機槍發射孔。四周只要是能提供船隻停靠的岸灘,早都佈滿了水雷和軌條砦,加之綿密的交叉火力網,叫你插翅難飛。剩下的難以攀越的陡崖石壁,也佈置了倒打火力控制。怪不得大陳守備司令劉濂一自稱是“固若磐石”呢。
是啊,巴掌大的一塊地方,能登陸的地段人家都想到了,硬往上衝那是拿雞蛋碰石頭,人是肉長的,人再多,總多不過子彈吧?登陸部隊總指揮、20軍副軍長黃朝天,親自化裝成漁民,登上一條打魚的機帆船,一直駛到離一江山島岸僅二三千米的海面上偵察。他後來回憶說:“才知道我們將要遇到的困難比設想的還要嚴重……樂清礁、黃岩礁、海門礁都是懸崖陡壁。”(注:國防大學《風馳虎躍一江山》272頁)而這三處恰恰是預定的登陸地段。
父親說:“對設防到這種程度的敵人,就是要在他認為不能登陸的地段登陸,在他認為不能登陸的時間登陸。鄧艾伐蜀的故事聽過了吧。”
三國後期,司馬昭伐蜀,蜀將姜維聚兵堅守劍閣關口,魏軍久攻不下。魏將鄧艾親率精兵沿西面的羊腸小道繞過劍閣,迂迴蜀國內地。這支部隊,逢山開路,遇河架橋,跋涉700餘里,最後,他們來到一條絕路上。面對眼前的陡壁懸崖,高山深谷,帶的乾糧吃完了,飢餓疲憊,軍隊的意志開始動搖。身為主將的鄧艾,當機立斷,用氈毯裹著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