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無論到哪裡,纓絡身上總會帶著書,她自己也會帶上一本,以備不時之需。
此時已近午時,溫暖的陽光從她烏黑的髮髻而下,細密而纏綿的包裹了全身,少女穠麗的眉目漾起一層柔和的光暈,她靜靜的坐在那裡,素白的右手執著一卷書冊,左手輕輕放在書頁上,髮間赤金佛手提藍簪子折射的光芒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輕盈的彷彿是怕打擾面前如畫卷中走出的少女,就像是自己曾經無數次悄悄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什麼人?”
舒莫辭右手攥緊,猛地抬起頭來,陽光的魔怔打破,眼前的少女分明有著一模一樣的容貌,眉宇間的冷漠和隱隱的戾氣卻不是她會有的——
連玉不動聲色吐了口氣,緩緩露出一抹笑來,“你是文昌侯府的大姑娘?”
他明明站在逆光處,舒莫辭卻覺得所有的光芒全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眼前的男子如浸於綠波中的美玉,又似是六月濯清漣而出的蓮花,出塵、雅緻、清貴,似乎只要他往那裡一站,其他所有都會黯然失色,許是他的姿容太過耀眼出塵,舒莫辭竟有種看不清他長相的錯覺。
舒莫辭還在愣神,青筠已撲通跪了下去,“奴婢見過連督公”。
纓絡不知道連督公是什麼人,見青筠跪了下去,也慌張跪了下去,舒莫辭一凜,他竟然就是傳聞中可一言動君意的連玉連督公!想不到竟有這般風采,果然如玉似蓮。
“小女舒莫辭見過連督公”。
連玉揮揮手,便有一個小太監低聲道,“兩位姑娘請隨奴才來”。
青筠心跳如鼓,她怎麼也想不到會在這裡碰到連督公,而連督公這意思竟然是要單獨和姑娘說話!
舒莫辭不動聲色看了神色柔和的連玉一眼,“你們先隨這位公公去”。
青筠只得告罪退下,纓絡也懵懵懂懂跟了過去,另外一個小太監迅速在舒莫辭坐的那塊墊子旁鋪了塊雪白的虎皮墊子,退了下去。
眼見周圍的人迅速退的一乾二淨。只剩了自己與連玉,舒莫辭迅速垂下眼眸,遮住眼中的戒備。
“陪我坐一會”。
連玉的聲音和他的人一般清雅、溫潤,卻有種讓人不由自主服從的魔力。舒莫辭不敢違抗,等他坐了下去,也慢慢在原地坐好。
連玉低聲笑了笑,“嚇著你了?五殿下非要我來瞧瞧你,說你像他母妃——”
舒莫辭忍不住開口問道。“小女真的像貴妃娘娘?”
“嗯——很像——”
怪不得孟玄琢似乎對她特別親切,原來她真的像他母妃,“貴妃娘娘與小女的母親乃是同族堂姐妹”。
“我知道,”連玉長長一嘆,“我只是沒想到你竟像足了她”。
他的嘆息聲如薄霧般彌散在舒莫辭耳邊,似只是單純的感嘆,又似含著無盡的悵惘與落寞,舒莫辭不自禁抬頭看去,這才發現他竟嚴嚴實實裹著一件厚厚的狐裘,狐裘雪白的毛領幾乎遮到他鼻樑處。襯的他玉白的臉病態的白皙。
“你——生病了?”
連玉愣了愣,又笑了起來,“沒事,老毛病了”。
舒莫辭踟躕了一會,還是開口道,“千金堂的周大夫醫術很好,你可以去試試”。
連玉抬起手,似是想觸碰她的臉,卻最終落到她髮髻間,抽出那支赤金佛手提藍簪子。放到她手中,“好好收著,以後不要戴了”。
舒莫辭愕然,隨即想到這是孟玄琢母妃的遺物。自己的確不適合戴的,遂慎重點頭。
連玉伸手摸了摸心口處,又低低笑了笑,將心口處的玉佩取了下來小心翼翼套入舒莫辭脖頸上,“好生戴著,算是我送你的添箱禮”。
他的一言一行似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魔力。舒莫辭明明知道她不能接收這樣的東西,看著他將玉佩套入自己脖頸上竟呆呆不知推辭,這時候才猛地回過神來,“督公,小女不能要”。
“乖,好生戴著,有事就拿著這個去找鴻運布莊的掌櫃”。
連玉說著輕輕碰了碰她柔軟的髮絲,起身飄然離去,不一會青筠和纓絡就回到了舒莫辭身邊,身邊的白虎皮墊子和墊子上那個清雅溫潤的男子似是從未出現過,如果不是手中尤帶體溫的玉佩,舒莫辭幾乎以為剛剛只是自己大夢一場。
良久,舒莫辭緩緩將玉佩塞入衣襟內,沉聲道,“今天的事,不許對他人提起半字”。
纓絡二人恭聲應下,舒莫辭淡淡掃了青筠一眼,青筠凜然開口,“姑娘放心,十三爺吩咐過,姑娘的事不必與他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