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開了。
手中的杯盞被他緊緊地捏著,彷彿是要捏碎一般。
可她卻是走了,這樣堅決,這樣狠心,甚至連緣由都未告訴自己。或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當他意識到她已經不辭而別的時候,自己的那份心悸,那份怒氣,已經足以讓自己崩潰了。就連她出城時耍的小計謀,自己都因心中鬱結的怒氣而未曾看破,後來冷靜下來便立即想透徹了。
抬手斟酒,一口灌下。 一杯接一杯,一壺接一壺。酒中倒映著清亮的明月與他自己清晰的臉龐,混碎了道不盡的思念,滾燙入喉。
他沉寂地盯著杯盞,直到酒溢位杯沿,晶瑩透亮,潺潺汩汩。
她要同自己天涯海角,他怎麼會讓她如願。
……
而此時此刻的夏如安,躺在床榻上,輾轉反側,久久難以入眠。
床前月光傾灑一地,潔白縹緲,如霧如紗。窗外漫入秋時特有的桂香,淡淡的,沁人脾肺。
她若有所思的注視著天上的明亮的圓月,竟不自覺地想起那人來。這幾年幾乎每日都中在他的懷中安然入睡,如今離開了,反倒真有些不大習慣。
今日,應是中秋吧。
不知此時皇宮裡是一派怎麼樣的景象……夏如安摸著脖子上的那把長命鎖,心緒萬千。
這鎖是那次大火後,他親自給自己掛上的,之後便一直戴著,走的時候倒是忘記取下了。
記得大火發生的那個夜裡,他對自己的擔心和緊張,竟全然不像是裝出來的。可即便他是真的在乎自己,後來她在門外聽見他對奕楓說的那句話又怎麼解釋?
罷了,罷了。她搖搖頭,不讓自己繼續想。
不論如何,她都已經與那個地方,和那個人沒有半點瓜葛了。
銀色的鎖頭在月光中顯得格外清亮,點點亮光裡,“平安”兩個字格外清晰顯眼,端正而秀雅,給人一種心定神寧的無形力量。
良久,她實在無法入睡,便獨自一個人從客棧後門往樨雲山的林子走去。
一路上遍樹是木樨樹,小巧的嫩黃色花朵開滿枝椏,散發出一陣又一陣濃郁清甜的馨香。
夏如安輕輕地踩著一地細碎的落花與枯枝殘葉,攏了攏肩上披的外衣,順著光抬起頭,最終將視線落入那一輪吸人心魄的皎潔的月盤,眼神空闊廖遠。
此時的她不知,在與自己相隔千里的地方,也有一個人正和她一樣無眠地望著月,無聲地訴說著心中無以言表的寂寥。
就在她想不通自己為什麼突然想起那個人的時候,一陣悠遠的琴聲自遠處傳近。連綿而悠長,幽雅而靈動。
她仔細的聽著,直到能辨清那樂調,她心下一驚。
這調子是……
☆、新交
這調子,分明是《高山流水》!這是她原來所處的那個時空才有的,這裡的人怎麼會?該不是她遇上同鄉了?一陣莫名的激動與欣喜過後,她隨即循著琴聲傳來的方向摸索去。
林子很大,一眼望不到邊境,曲調忽高忽低,忽近忽遠。枯枝被她踩在腳下,發出清脆的聲音,和清亮的琴音相比顯得那樣微不足道。
琴聲繚繞在樹杈之間,時而如山泉叮咚,時而健穩有力,在山谷中迴盪得格外清晰。彷彿兩隻潔白的蝴蝶與輕盈的月光纏繞融合在一起,正翩然起舞。
微弱的月光下,樹影參差斑駁,或緊或密地交織著。小巧的木樨花層層簇簇地結在枝頭,放眼望去盡是濃郁的黃。清雅的花香之中,又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著在牽引著她往聲源處去,朦朦朧朧,隱隱約約。
她轉了兩圈,琴聲漸漸弱了些許,卻不曾間斷。於是又往回走,直到聲音再次變得清晰。
偶有清風拂過,散一陣馨香,樹間的木樨花稀稀落落地不停掉到她頭上,一粒一粒,活潑而又靜謐。
她感覺到琴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大概就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她心裡竟顯得有些緊張起來,還有些隱隱的期待。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眼前的景象忽然明朗起來。她抬手拂去頭髮上的木樨花,直直地打量著前方。最先入眼的,是林中的空地上的一張石桌,桌上沒有什麼多餘的物件,只放了一隻把銀色的酒壺與兩個杯盞,杯中也是空空如也。
而在稍遠處一株高大的木樨樹下,端坐著一個正在撥琴奏樂的男子,月光籠罩在周身,宛如謫仙,正是那琴聲的來源。
男子身著月牙色衣袍,袖口和領口皆用金絲繡著繁複的圖紋。墨黑的長髮垂落,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