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很大,人卻很緲小。此中感受,數班超最深有體會。此時,班超還被困在疏勒國,他已經收到皇帝劉炟命令撤退的詔書。劉炟告訴他,回來吧,我連軍事基地都撤了,你人單力薄,混不了多久的。為了對你生命負責,特召你回來。
詔書內容馬上就傳出去了。最先驚恐的不是班超,而是疏勒國。我們知道,班超來疏勒國之前,它一直都是被龜滋國欺負的。而龜滋國正在攻打它,一旦班超撤軍,它不跟著完蛋嗎?
疏勒國也沒想到會有今天。他們都以為,傍上漢朝這條大腿,有班超罩著,無論多少個龜滋國,遲早都要滾蛋。可是現在,他們還沒過上美好日子,惡夢就提先上來了。
面對惡夢,最難以承受的是疏勒國都尉。作為主管全國軍事的他,公民的生命安全得不到保障,他負全部責任。然而對他來說,班超都回去了,根本用不著問責了,直接自殺,以死謝罪了。
疏勒國都尉真的拔劍自刎了。他說,漢使棄我們而去,我們將被龜滋那混蛋國吞滅。所以只能自殺方式,阻止班超回國。
但是,他還是沒攔住班超。班超還是離開了疏勒國,順道經過了于闐國。在這裡,他卻走不動了。
于闐國聞聽班超要回國,王侯們全都跑出來攔道。他們對班超說,漢朝就是我們的父母,您就是我們的父母官。可您現在回去了,丟下我們怎麼辦?
他們一邊嚎啕大哭,一邊抱著班超馬腿不放。班超想走,都邁不開腳步了。
看著眾人排山倒海似的,哭成一片,班超心裡難受極了。他想起了劉莊,想起了他年幼時的夢想。劉莊走了,然而他還活著。他等了多年,才等到出使西域的機會。今天,難道就眼看著西域像沙子一樣,從手中滑走嗎?
哦,夢想,你是我生命的全部。生命相對於夢想來說,又算什麼玩藝呢?劉炟說,班超人單力薄,在西域混不了多久。問題是,在班超前後兩次出使西域時,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嗎?
看著,想著,班超心裡像被一道閃電,劃亮了黑暗的天空,熱血再度沸騰起來了。人在江湖漂,哪有不挨刀。怕死就不要出來混,出來混,就要視死如歸,不顧一切。
於是,班超決定留下來。他渴望戰鬥,以國家理想的名義。他知道,如果他撤離,于闐國和疏勒國等,都會投降,西域會再次淪為他人之手。這樣一來,無論是漢朝,或是他本人,之前付出皆成大漠煙雲,化為烏有。
然而,作為理想主義者,他必須與殘酷現實抗爭到底。作為漢朝使者,他有責任站好最好一班崗。如果說,這是衝動,他願意承受所有衝動的徵罰。
班超久久地看著悲傷的還在哭泣的人群。西域,我決定留下來了,請你不要再哭泣。這時,只見班超目光堅毅,神情嚴肅地安慰于闐王侯們:“好吧,你們都不要哭了,我留下。”
于闐國一堆王侯們都不敢相信。他們抬起頭,像仰望高山一樣久久地望著班超,然而很快的,他們又哭成了一片。
這一次是為生命和自由而哭。因為他們都看到了,班超已經調頭,返回疏勒國去了。
疏勒國可能都沒想到,班超會走回頭路。事實上,班超這一趟並沒有白走。因為當他再次回到蹲點的地方時,發現疏勒國再次向龜滋國投降了。眼前發生的這個事,讓班超總算明白一個理兒——漢朝想以德服西域,那簡直是扯淡。實力,唯有實力才是硬理。
班超並沒有手慌腳亂。他告訴自己,他是回來搶地盤的。之前,他能把疏勒國從龜滋國手裡搶走,今天,他仍然可以再次把它搶回來。果然不久,班超凌厲出擊,終於穩定了局面。
這僅僅是個開頭。兩年後,公元78年。班超經過兩年準備,糾集西域諸國,共一萬人,攻擊龜滋盟國姑墨國(新疆溫宿縣西北),斬殺七百餘人。又兩年,公元80年。班超決定整一次大的,準備一舉拿下整個西域,重新納入漢朝的版圖。
於是,班超給皇帝劉炟寫了一封信。
信很長,可字字珠璣,劉炟讀得劉炟熱血沸騰。我們算一下,劉炟也不小了。一晃他已經二十三歲了。換到今天,正好是大學本科畢業,正是出來工作創業的黃金階段。
班超的信是這樣寫的:先帝劉莊為了再通西域,北伐匈奴,西派使者,我才有機會出使到西域。轉眼五年過去了,願意歸降漢朝的人,絕不在少數。到目前為止,只有一個龜滋這個老頑固不聽話。但是,康居王國以及烏孫王國等,都願意出兵,和我們一道剿滅龜滋。
在我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