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必須這麼做,因為要證明自己是對的,還有一個很大的謎團要解開。
聽到他的回答,老婦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客廳北側一扇緊閉的房門,隨後轉過頭面向杜成:“人都死了,還有什麼可訪的?”
杜成在室內環視一圈,問道:“坐下聊,可以嗎?”
老婦想了想,點點頭,走向牆角的一張舊木桌,拉出椅子坐下。
杜成坐在她對面,掏出筆記本和筆放在桌上,手指觸及桌面,立刻感到經年累積的灰塵和油垢。
“說說許明良吧,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老婦一手托腮,一手夾著香菸,吞雲吐霧,眼光始終盯在某個角落裡。片刻,她低聲說道:“我兒子沒殺人。”
杜成垂下眼皮,手撫額角,在筆記本上寫下“許明良”三個字。
老婦微側過頭,看著黑色簽字筆在紙上慢慢勾勒出兒子的名字,突然開口問道:“一個連豬都沒殺過的孩子,會去殺人嗎?”
“這正是我想知道的事情。”杜成抬起頭,直視老婦的眼睛,“我不能保證會為許明良翻案,但是我需要真相。”
“翻案?我沒指望這個。”老婦輕笑一聲,彈掉長長的菸灰,“人都死了,翻案有什麼用呢?我兒子回不來了。我不要補償,吃什麼我都能活。”
一時無話。老婦吸著煙,一手揉搓著蓬亂的白髮。漸漸地,她的頭越來越低,最後,完全埋首於臂彎中,肩膀開始微微顫抖。
杜成默默地看著她,聽那從白髮中傳出的壓抑的抽泣聲。
幾分鐘後,老婦抬起頭,擦擦眼睛,又抽出一支菸點燃。
“問吧。”她平靜地說道,“你想知道什麼?”
小時候的許明良算是個普普通通的孩子,讀小學和初中時,既沒做過班級幹部,也沒有劣行和不良記錄。九歲的時候,許父因病去世,生活重擔完全落在許母楊桂琴身上。全家的經濟收入都來自於在肉聯廠工作的楊桂琴。為了減輕家庭負擔,許明良在初中畢業後沒有考取高中,而是進入本市的職業技術學院,學習廚師專業。1986年,許明良從學院畢業,取得中專學歷,但由於慢性篩竇炎導致的嗅敏覺減退,許明良的求職之路屢屢碰壁,只能在飯店裡做小工。1988年,許明良乾脆從飯店辭職,在家裡待業。同年,楊桂琴在肉聯廠辦理了停薪留職手續,在鐵東區春陽農貿市場租賃了一處攤床,開始做個體生意。自此,許明良家裡的經濟狀況大有改觀,並於1990年初購置了一輛白色解放牌小貨車。在楊桂琴的勸說下,許明良跟隨其母一同經營肉攤,並於同年6月取得駕駛資格。
無論在楊桂琴,還是鄰居及周圍攤販的眼中,許明良都是一個聽話、內向、樂於助人,也挺勤快的小夥子。從業期間,沒有與顧客及其他攤販發生衝突的情況。被捕時,沒有人相信他是犯下多起強姦殺人案的兇手。
這說明不了什麼問題。杜成心裡想,有相當多的一部分殺人犯,在罪行被揭露之前,和普通人並無二致,甚至更溫順,更有禮貌。
“他有戀愛史嗎?”
“什麼?”老婦瞪大眼睛看著他。
“就是,有女朋友嗎—案發前。”
“應該沒有—不知道。”老婦想了想,盯著桌面,手指在上面輕輕划動,“那會兒太忙了,去收豬的時候,常常幾天都不回家。”
“二十多歲了還沒有女朋友,這不正常吧。”
“他在技校的時候也許有物件,但是我沒聽他說起過。”老婦撇撇嘴,“幫我賣肉之後,生活圈子太小了,沒機會認識姑娘。”
“那他的性問題怎麼解決?”
“我怎麼會知道?”老婦苦笑,“我是當媽的,怎麼問?”
“異性朋友多嗎?”
“別說異性,同性朋友都沒幾個。”大概是久坐的緣故,老婦開始揉搓肩膀,“那孩子聽話,不愛出去玩,收攤了就回家。我知道,他不愛幹這個,但是沒辦法。”
老婦輕嘆一聲,直起身子:“我曾經想過,攢幾年錢,就不讓他幹這個了,去學點兒別的,再找個姑娘成家。”
“學點兒別的?”
“那叫什麼來著?”老婦用手指輕叩額頭,“對了,成人高考。考了一次,沒考上,後來我還給他請了家教。”
老婦突然意味深長地笑笑:“他最想當警察,從小就想。”
警方當時在許明良家中搜出大量報刊,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是刑偵探案類的小說或紀實作品。這也成為認定許明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