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徹底脫離國民黨軍統組織,堅定不移地跟隨汪精衛主席,努力奮鬥,革命到底。梅承先說著話,又轉過身去,將“悔過書”在書桌上鋪鋪平整,拿起一邊的毛筆來,在硯臺裡蘸上墨汁,將筆頭蘸得很飽滿,然後再把毛筆架好在硯臺上。梅承先回過一邊臉來,態度和藹可親地朝著張昆笑了笑,說道,張昆同志,請吧,你在這張悔過書上籤上字,就算辦完了手續,徹底改頭換面,跟我一樣。我梅承先仍然還是你的上司,你的領導。
張昆把梅承先的話當耳邊風,倒是覺得留聲機裡放出的英雄交響曲充塞了他的耳鼓,他把臉轉過去,正好見到小夏的目光也朝著他,而且小夏的手指在自己的脖子上撓癢癢似的動了動。張昆搖了搖頭,示意小夏不要輕舉妄動。
張夫人身下的椅子磨響了一下,她站起身來,怒視著梅承先,她說,姓梅的賣國賊,你以為我兒子會跟你一樣嗎?張夫人手指著張昆,說,他的身上流著的是中國人的血!
梅承先的手指揮動了兩下,有一個起伏很大的音節剛好滑過。梅承先說,夫人,我欽佩你這麼有骨氣,但是你兒子是我黨培養的優秀人才,這樣的人才最起碼的標準是有孝心,也正因為他有孝心,他才會籤這個字的。人嘛,要學會拐彎,彎兒一拐,那就是條條道路通羅馬。梅承先說話時瞟了一眼對面的黃赫民。黃赫民拿出那把匕首來,在手掌上拍動了兩下,匕首驀地往上一抬,正好刀尖就頂在了張夫人的下巴上。小夏和張昆的眼睛同時驚恐地望著張夫人,那兩雙眼睛像是被火柴划著了,正往外冒出煙火來。梅承先的嘴角掛著微笑,他的肩膀還隨著音樂往上聳動。梅承先說,張昆,過來簽字吧,可莫讓你母親受到傷害,多麼可敬的一位母親啊。
兩名特務用槍頂著張昆,張昆像塊石頭似的巋然不動。
黃赫民一臉兇殘,一手抓住張夫人的頭髮,另一隻拿著匕首的手在張夫人下巴上往下移動了一點點,只見張夫人的脖子上顯出一溝紅色來。
張昆心驚地喊了一聲,媽媽。
張夫人朝著兒子笑了笑,並且把眼睛慢慢地閉上。
小夏“颼”地一下站直了身體,就像是一顆要飛出槍膛的子彈,渾身的骨節都在發出“咯吱咯吱”地響聲。三名持槍的特務,分別從三個方向對準了小夏的腦袋和胸脯。
音樂繼續在響,梅承先手打著拍子,似乎再次沉迷於某個預知的音節之中。黃赫民握著匕首的手繼續又往下移動了一點點。張夫人脖子下方有了第二道血溝溝,並可見到新切開的皮肉往兩邊微微翻開。
張夫人很安詳,沒有絲毫疼痛的樣子。
張昆聲嘶力竭喊起來,梅承先,我簽字,你放過我媽媽,我現在就簽字。張昆站起身來,往旁邊的書桌一步一步地走去。特務的槍緊緊地頂在他的身後。梅承先的手停在了半空,他說,就是嘛,何必讓你母親為你吃苦頭呢,沒事沒事的,呆會兒我親自送夫人去醫院包紮。
張夫人張開眼睛,看著兒子神情痛苦地往前走動,她的眼裡不禁有兩行熱淚湧現出來。張夫人大聲說,昆兒,你等等,媽媽有話要說。
黃赫民鬆開了抓住張夫人頭髮的手,冷笑了一聲。
張昆回過臉來看母親,他的臉上瀰漫著無限悲情。
張夫人用手輕擦了一下淚水,雙手去撫平了一下旗袍外的羊絨開衫,抬起頭來,給了兒子一個燦爛的微笑,她多麼想撲上前去,擁抱自己的兒子。但是張夫人沒有朝著他的兒子撲去,她朝著前面三步開外的窗戶,突然大聲地說,昆兒,死也不能做賣國賊!
張夫人喊完那一聲話後,似乎拼盡了全身的能量,人就像是被一陣大風颳了起來,奔向那扇窗外。一片窗戶的玻璃聲響起,張夫人的身體把窗戶完全撞開,頭前腳後往前栽了出去。接著聽見後院的天井下面的青石板上發出一聲巨大的悶響,樓上的地板都被那種響聲震動。
張昆長喊一聲“媽媽”,奔到視窗去。
張昆見到母親仰臥在樓下的石板上,一攤血往四周漫出,母親的身體還在血泊裡一彈一彈地抽動著。
張夫人跳樓了,這都是在瞬間發生的事情,屋裡人誰都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結局。一時間的肅靜,唯有英雄交響曲如從天降,翻滾著洶湧的波濤。但見小夏的身體如旋風一般拔地而起,手持椅子在空中搖動,頓時就擊倒了身邊三名持槍的特務。接著小夏頭上的那頂禮帽像彈簧似地蹦了起來,禮帽落在他的右手指上如車輪似地轉動數圈,禮帽再次回落到他頭頂的時候,小夏的右手上握著一把雕刀。那把雕刀五寸餘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