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部分(1 / 4)

小說:花月痕 作者:九十八度

“空階似聞長嘆,”

痴珠道:“接得好!魂兮歸來,我聞其聲。”秋痕噙著淚又念道:

“正香銷燭地,月斜人定。三徑依然,綠蔭一片,料汝歸來難認。心香半寸,憶夜雨蕭蕭,小樓愁聽。咫尺迢遙,算天涯還近。” 秋痕唸到此,忍不住撲籟籟的墜下淚來。 痴珠自己喝了酒,便說道:“我念吧。”便將第二闋念道:

“綺窗朱戶濃蔭滿,繞砌苔痕青遍。碾玉成塵,埋香作冢,一霎光陰都變。”

痴珠唸到此,聲音也低了。秋痕一滴一滴的眼淚,將那扇頁點溼有幾處了。荷生道:“這是我不好。秋痕今天很喜歡,偏教他如此傷心起來。”曼雲道:“可不是呢。人家好端端喝酒,怎的荷生這首詞,卻要叫他灑起淚來?”痴珠勉強又念道:

“助人悽戀,有樹底嬌鶯,梁間乳燕。剩粉遺芳,亭亭倩女可能見?”

痴珠哽咽道:“此中塊壘,我要借酒澆了。”便叫曼雲取過大杯,喝了五鍾。荷生、謖如也喝了。謖如、丹翬都道:“過後看罷。”荷生也說道:“撂開一邊,往後慢慢的看。”痴珠那裡肯依,又念道: “幾番燒殘繭紙,嘆招來又遠,將真仍幻。絮酒頻澆,銀旄細剪,懺爾痴情一片。浮生慢轉,好修到瓊樓,移根月殿。人海茫茫,把春光輕賤。”

痴珠末了也忍不住吊下幾點淚來。瞧著秋痕玉容寂寞,涕淚縱橫,心上更是難受。想道:“我卻不道青樓中有此解人,有此情種。”便轉向荷生說道:“真是絕唱,一字一淚,一淚一血!這也不枉秋痕的數點淚漬在上頭。只是我也有一詞,題在花神廟,想你還沒見哩。”荷生道:“我自那一晚便定了此間的局面,花神廟一別經年了。你那長新店題壁的詩,我還記得。”痴珠道:“你的詩我記得多了。”便喝一大杯酒,高吟道:

“雙槳風橫人不度,玉樓殘夢可憐宵。”

荷生十分驚訝,只見痴珠又念道:

“畢竟東風無氣力,一任落花飄泊。”

荷生道:“荔香院你到過嗎?”痴珠也不答應,便又喝了酒,又高吟道: “一死竟拚銷粉黛,重泉何幸返精魂。”

又拍著桌說道:“最沉痛的是:

薄命憐卿甘作妾,傷心恨我未成名。”

荷生道:“奇得很!這幾首詩你也見過麼?” 痴珠含笑總不答應,喚過禿頭,說道:“你將我屋裡一個碧綠青螺杯取來,我要行令了。”荷生道:“你說怎樣見過紅卿,才準行令。”痴珠笑道:“行了令再說。”荷生道:“你不說,我是不遵令的。”謖如笑道:“痴珠,你這門葫蘆害人難受,不如說了吧。”痴珠道:“那裡有這般容易!”恰好禿頭取得杯來,便一面拿杯,一面向荷生道:“你喝了這十杯再說。”丹翬道:“這一杯抵得十多杯酒,怎的教人吃得下?”荷生道:“可不是呢。痴珠就是這樣作難我哩。”謖如道:“我講個人情,五杯吧。”荷生笑道:“你講個人情,一杯吧。”痴珠也笑道:“三杯何如?”荷生心上急著要曉得紅卿蹤跡,也就答應了。隨又說道:“你也要喝一杯。”痴珠道:“說到高興,自然要喝。”於是曼雲執壺,丹翬斟酒,荷生便喝了三螺杯酒。秋痕只叫:“慢慢的喝。”荷生喝一杯,便送一號菜,或是水果。謖如也喝了三大杯。痴珠才把荔香院那一天情事,細細向荷生講將出來。講得荷生痴痴的聽,兩眼中也噙了幾許英雄淚。謖如、丹翬、曼雲都斂容靜氣,傾耳而聽。秋痕更怔怔的望了痴珠,又望荷生。痴珠說到娟娘不知蹤跡,就也落下數點淚,叫秋痕斟過一螺杯酒。

秋痕只斟有七分杯,痴珠接過,卻要秋痕斟滿,高吟杜詩道:“寇盜狂歌外,形骸痛飲中。”接著吟道:“氣酣日落西風來,願吹野水添金盃。如澠之酒常快意,亦知窮愁安在哉。忽憶雨時秋井塌,古人白骨生青苔。如何不飲令心哀!”大家含笑看他吟完,將酒喝了。秋痕笑道:“角力不解,必同倒地;角飲不解,必同沉醉。這是何苦呢!”說得大家又笑了。

這一席酒自十一下鍾起,直喝至三下多鍾。幸是夏天日長,大家都有些酩酊,便止了酒。荷生、痴珠只用些粳米稀飯,就散了坐,同到痴珠屋裡。只見芸香拂拂,花氣融融,別有一種灑灑之致。痴珠又喚禿頭焚起一爐好香,泡上好茶。荷生、謖如或坐或躺,丹翬等三人就在裡間理鬢更衣。痴珠便將盆中開的玉簪,每人分贈一枝,更顯得麵粉口脂,芬芳可挹。

秋痕出來,見痴珠酒氣醺醺躺在窗下彌勒榻上,便悄悄說道:“你病才好,何苦那樣拚命喝酒!”又將痴珠小照瞧一瞧,說道:“你怎不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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