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秋內衣軟甲,外戴頂觀音兜,穿件竹葉對襟道袍,手執如意。掌珠、寶書首纏青帕,身穿箭襖,腰繫魚鱗文金黃色兩片馬裙。掌珠捧劍,寶書提刀。
擂鼓三通,紅豆、香雪領著健婢二十人,一色箭襖,手挾強弓硬管,簇擁採秋登壇。只見那邊妖婦妖尼,笑吟吟的將拂子東搖西擺。採秋坐下,掌珠、寶書侍立左右,萬籟無聲。採秋向妖婦舉起如意,說道:“請了!”妖婦也舉拂子相答。採秋道:“聞你法力高強,試展手段給本帥看罷!”妖婦笑道:“元帥!汝壇下兩妮子,昨日破了我陣,我只教他歸結了罷。”採秋道:“如何歸結?唯命是聽!”只見妖婦口裡念念有辭,將拂子向壇下一指,喝聲:“疾!”悍賊數百湧出,要捉春纖、瑤華二人。二人屹然不動,將槍一舉,也喝聲:“疾!”那悍賊便望風倒地了。妖婦失色,口裡念念有辭,只見一陣風起,空中無數虎豹犀象,展牙舞爪而來,水中無數黿鼉蛟龍,擺尾搖頭而至。
採秋將木如意一揮,那黿鼉蛟龍,一起向賊船撲去;那虎豹犀象,便一起向妖婦壇上撲來。妖婦妖尼騰身一聳,急上雲端。採秋將如意付給紅豆,把弓接過,不慌不忙,扣上狼牙箭,一連三箭,雲裡早落下兩個妖尼來。春纖、瑤華一人活捉一個。瑤華笑道:“這兩個怪東西,我五年前就曉得他有今日。”
此時水陸官軍、賊眾不知有幾多人,都出來看兩下鬥法。這惡獸從壇前撲到壇後,數十萬悍賊壁壘帳房,一起踏倒,蹂躪了無數人馬;就是賊船,也為孽蟲衝作數隊,兩下奔突起來,好似天傾地塌、海倒河傾。水陸官軍喜躍,盡力鼓譟。陸兵縱馬,水師鼓世,也如急浪怒濤,乘著風猛雨驟,不費分毫之力,將雨花臺克復,紮起營來。那惡獸孽蟲,卻無影無蹤了。
採秋下壇,荷生迎入舟中,笑道:“我道是如何鬥法,只消靜坐片時,我也會鬥了。”採秋也笑道:“我不是妖,又不是仙,實在無法,只好如此胡弄局,掩飾耳目,你莫先笑。”一會,推上兩個妖尼。荷生略問數語,知道做了無數淫孽,傳令磔死,梟首示眾。當下官軍拔了雨花臺,乘勝復了鐘山石壘,金陵唾手可得。
荷生得意之至,就在採秋雨花臺帳中,高開夜宴。香雪、秋英擋起琵琶三絃,唱些小曲。採秋道:“婦人在軍中,兵氣恐不揚。你想這樣取樂,是個大將軍舉動麼?”荷生笑道:“偶一為之。”正舉大杯要採秋喝乾,只見四面燈光忽然碧澄澄、綠陰陰的,腥風起處,一女子赤身浴血,將一領衣衫向兩人頭上蒙來。空中錚的一聲,女鬼就不見了。鼻中覺得腥臊得很,耳邊隱隱聽得說道:“你們須認得我是朱九妹!”嚇得四個人只是發噤,紅豆、香雪縮做一團。採秋、荷生將衣衫掙開,是件汙溼溼的血衣。
此時燈光復亮,瞧地下有兩片雪白的刀。荷生道;“怎的有這怪事?”採秋道:“這是有人暗害我們,那女鬼不是出來救護麼?”正待說下,忽四邊人聲洶洶,萬馬齊奔,又像白天鬥法時歡呶。兩人出帳,青萍回道:“臺下江水忽湧起十餘丈,漂沒數營,柳總兵奔出,將劍一揮,水便退了。現在薛總兵查點人馬,安插去了。”說得荷生、採秋愕然,都說道:“禍是今日捉不了妖婦。”
正待入帳,四邊人聲又洶洶起來,說是“一片山峰盤旋天際,要向中軍打落,是柳總兵駕雲,揮往鐘山去了。”荷生煩惱,攜著採秋說道:“這般怎好?我同你性命只在頃刻。咳!不值哩!”採秋笑道:“不要怕,憑他天翻地覆,我同你還是金身不壞。譬如該死,此刻已是個刀頭之鬼哩。”
荷生正要回答,瞥見春纖站在跟前說道:“妖婦壓死了,原來是蕭湘東愛的一個大錦雞。他中了箭,閃入鐘山,又做起法來,想要報仇,我將山石打回,就把他壓死了。明日叫人抬來看吧。”於是大家安心。 看官,你道這朱九妹是何人呢?九妹,楚北人,年二十歲,有國色之目,能詩能文。前十年為賊擄來,依個女百長。百長憐愛他聰明伶俐,凡賊挑選識字民女,充個女簿書,把他隱匿不報。後來蕭三娘挾了兩個妖尼,挑選有姿色的婦女,百長隱匿不住。九妹見是選去為尼,也自甘心,便與同伴姓傅的,名喚善祥,一起出來。雲棲得了善祥,月印得了九妹。適逢月印這半月是個男身,歡喜極了,攜到桃葉渡船中,就要開葷。
不想九妹心如鐵石,憑他刀割火囗,總不依從。幸是月印意中人多了,將九妹赤身鎖在後艙,恰好艙中有把尖刀,到了半夜,九妹便自勒死。月印將屍棄在雨花臺下,不準人埋。這夜顯靈,救了荷生、採秋性命。雖是二人數該有人救護,終算是九妹功勞。 荷生後來查出履歷,就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