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感官中消失,雷奧准將注視著手中向來與他無緣的啤酒罐,面容肅穆。
腦海中一閃即逝的,是對方臨別時奇異冰冷的笑臉。
“果然是同類啊。”
————————————————————
“嘻嘻,汐比我還笨嘛。”
記憶深處閃耀的笑容。
“為什麼要這樣忍耐,你明明哭出來就可以了啊?”
是悲傷側面純粹的眷戀。
“你難道不是一直都讓我來依靠的嗎?”
她的淚水緩緩滑落。
“無論再怎麼使壞,汐也是那個、神一樣純淨的孩子。”
“最、最喜歡汐了。”
……
伊人千迴百轉的話語猶在耳邊,淺笑低吟,留不住光陰,也留不住舊情難卻,遺恨似水。
可無論是大學時代相隔遙遠的記憶,還是最近共度的美好時光,卻總像沉積深海的淤泥中有泡沫滲出,上浮在通往淵面盡頭的水流中,脆弱而不可抑止的膨脹著,張開彩色晶瑩的夢。
懷中少女恬靜安詳的睡著了。
汐卻不能像以前那樣,在校園櫻花盛放的午後喚醒她。
他深知自己“星門”具現時藉此張開的領域何等霸道,被帕夫柳琴科稱為“矛盾剝離”的領域,是他心中極致強烈的欲求,受“星門”感應連結起源後獲得的共鳴能力,可將組成人格的要素集合體解析剝離,誘導其自主提煉強化,形成兩個概念化的極端,受本能驅使而鬥爭,並最終由表層精神影響到作為深層領域的靈魂。
無法從矛盾剝離中超脫,重新構建純粹堅強的意志,便會導致極為絕望的後果,“人”墜入永恆虛無的狹間中,喪失了存在意義,成為“無”的一部分。
凡是被矛盾剝離領域侵蝕的人,甚至連作為能力持有者的他也無法解除,就是這樣瘋狂極端的能力,讓他自認為是神賜予人類通往試煉之門的鑰匙。
他用這個害死了弗薩德侯爵——勝似親人的老人,也讓身為刺客卻同樣是維莉好友的艾莎喪失了獲得救贖的機會。
而在不久前的感知中,另一名受難者戴索也停止了亞尼瑪波動,靈魂湮滅。
至今為止遭受矛盾剝離的三人都沒有逃脫潰滅的厄運,人果然是難以對抗自身嗎?
他也只能抑制著植入維莉體內的精神種子生長,不從她的“渦”中吸取源質能。
“連本心都快剝離的傢伙,屈服於起源,在謊言欺瞞中自我滿足。”
帕夫柳琴科的話揭開他道德至高的表皮,露出其下血淋淋的醜惡。
是的,沒錯,他一直都在欺騙。
戴上滑稽可笑的小丑面具,讓謊言麻痺內心,直至最終傷害自己和他人。
正如帕夫柳琴科所說,亞爾薇特實際上不過是受他內在心意投影而活動的傀儡,雖然天行者孕育的阿瓦隆之鍵就相當於受主人“亞尼瑪波動”同調感染所誕生的第二靈魂,是主人人格另一方面的反映,但不知緣由失去核心的亞爾薇特,卻已稱不上是魂,只是無意識的思念還原體,在與汐畸形融合時就墮入邪道。
兩者本該早早就隕滅在無限擴大的空洞中,但因為某些原因能暫時維繫脆弱的均衡,得以靠吸收外在的源質能來勉強維持行將崩潰的結構。
汐是個吞食人心的怪物。
所以帕夫柳琴科才這樣斷定著。
19號房間連線陽臺的落地窗是開啟的。
維莉總喜歡開啟被汐閉上的百合窗,即使陽光透過玻璃醞釀出一種幽靜朦朧的美,讓她十分喜歡,維莉也更享受清爽舒暢的海風讓大氣撩起橙紅色髮絲,帶起窗簾鼓動的吹拂。
“因為有汐一樣好聞的味道啊。”
被問及原因時,她是這樣回答的。
即使是明知虛幻,看見記憶中她巧笑嫣然的模樣,他也想像少女這樣自由明媚的呼吸。
但濃烈的負罪感卻澆注著那顆自執念中醒悟的心,讓他深覺褻瀆了珍視的所在。
這外殼美麗清澈如海風啊,但內裡早已崩壞,或者是曾經崩壞得不能再稱之為人,而重組後變成扭曲異常的非人。
當年帝都為爭奪權勢而策劃地令人髮指的陰謀,帶給汐的絕不僅僅是家庭滅亡和兩年多昏迷的災難。
三個多月前甦醒後,在病情稍微穩定的情況下,從特意趕來的弗薩德侯爵那,獲知三年前突如其來便讓他思想一片空白、墜入永無止盡的深淵漂浮著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