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沙,法號無更,享年七十一歲,生前是寺內的香燈,專伺寺廟佛燈的添油撥亮事務。
死者無更和尚,十歲入宮,從小太監做起,最高的職務也就是做過回事太監,一直沒什麼大的建樹,五十歲的時候因故被逐出皇宮,之後一直在順天府西山附近出家當和尚,十年前來夾山寺修行至今。
我們進一步詢問,無更和尚到底是什麼原因被逐出皇宮的,弘正法師卻保持沉默,沒有回答的意思,我們也不好深問,就退出方丈室,了空和尚將我們安置在寺內的客房住下。我們問了空和尚,無更和尚到底犯了皇宮的什麼戒律,了空和尚也不作答。我們甚是納悶。
按照趕屍的規矩,喪家應當如實將死者的情況告之趕屍人,這樣便於趕屍人施法操作,掌握死者的情況越多,趕屍的途中就越順利,因為趕屍匠事先可針對屍體可能出現的某些狀況,早早作好準備。
見他們如此避諱談論無更和尚的出宮的原因,我們也不好深究,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無更和尚的屍體停放在寺廟側殿的一見偏房內,已經入了棺槨,幾個和尚在旁邊打坐誦經。那棺材卻並不新豔,一副陳舊的顏色。我當下就很納悶,了空和尚似乎知道我的心思,解釋說,寺廟不時有和尚圓寂,有的和尚火葬了,有的被家人領回去了,而領回屍體安葬故土的,大都是自己備好了棺材,於是,這副棺材也只是臨時安置有下死者,據說這具老棺木很有些年頭,已先後有近百個和尚躺過。
我與田古道呆然。田古道輕輕在我耳邊悄聲說:“師兄,這棺材不會作怪吧。”我說應該不會,這裡是法門佛地,應無大礙。
無更和尚的屍體被整理得整潔,圓寂已有數天,面容依然新鮮如生,初看似乎熟睡一般,寺廟的僧人大都懂得一些方術,應是廟裡的和尚已經念過雪山咒,封過屍,做過道場。加上廟內佛光籠罩,地氣靈動,使得屍體栩栩如生。
觀察之後,我與田古道開始收拾起來,同時與屋子內守靈的和尚聊天。
那幾個和尚大多上了年歲,口音頗雜,有澧州本地的,有辰州、沅州的,也有操北方口音的,更有南腔北調混合在一起難以辨認的。起初,幾個和尚對我們保持幾分戒備,聊久了,人也熟了,話匣子也慢慢開啟了。
我有意無意地將話題引向死者無更和尚為何被逐出宮廷上來,幾個和尚好象比較敏感,有意迴避,其中一個年歲較大的老和尚朝門外探了探頭,然後縮回來,輕輕地嘆了口氣,向我們講述起來。
太監仇沙,也就是現在的無更和尚,之所以被逐出皇宮,是因為與一名宮女對食被發覺。
什麼是對食?
太監無妻,而宮女無夫,兩者由此結成臨時伴侶,以慰深宮之寂寞,這種關係稱為對食,其實就是太監與宮女之間的偷情淫亂。
太監仇沙,也就是以及圓寂的無更和尚,他與宮女對食偷情,自然屬於大錯,按照宮廷律令,當誅。但仇沙耗費了終身的積蓄,層層打點敬事房的掌案、太監首領、副總管、總管,最後在用刑前幾天,假裝染瘟疫暴病身亡,由執事太監將其屍體拖出宮外掩埋,才算揀回一條性命。
那老和尚說,宮內對太監管束甚嚴,紫禁城內責打太監的事屢有發生,太監們只要稍有不規或偶有犯錯,敬事房動輒責打和處罰,刑罰之殘酷,實在駭人得很,有的還要株連他人,有時太監成為內宮鬥爭的犧牲品,珍紀宮中的三十來個太監就被處以“氣斃”之刑活活處死,所謂“氣斃”,是用七層白棉紙沾水後,將受刑人的口鼻耳封閉,再用杖刑責打而死。
所以,宮內受冤致死的下人很多,加上宮廷庭院幽深,陰氣旺盛,因此,宮內經常鬧鬼。
在後宮,有一處被封了的偏房,每到半夜,經常傳出怪異的叫聲,那聲音似人吼,似狼嚎,似哀鳴,似悲嘆。熟悉的太監與宮女每每經過此處,都是結伴而行,怕被厲鬼纏身。後來新近來的一個太監,自己吹噓膽子大,與其他太監打賭,在一個晚上破門而入,沒過多久,就慘叫奪門而逃,逃出來之後,竟說不出話,死死掐著自己的脖子,當晚就死了。自此以後,那地方再也沒人敢光顧,雜草叢生。
更駭人的,後宮還有一口荒廢的井,在白天的時候往下看,井底是一些石頭、雜草之類的的東西,但每到深夜再往下看,只要天上有月亮,這時你看到井底出現的就不是石頭與雜草,而是水,水上倒映的卻不是你的面孔,而是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慘白的臉孔。據說這個女人是前朝的妃子,因為長期失寵於皇上,最後看中了身邊的一名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