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亭抽了抽自己的衣襟,抽不出來。
那雙手反倒抓得更緊,聲音虛弱不堪:“求公子救我,我跑出來,媽媽……會打死我的!”
媽媽?
果然啊。
經驗告訴我們,有“姥姥”的地方是妖窟,有“媽媽”的地方是……青樓。
11 歌弦
靜亭還沒有過當街被人死拽著不放的經歷。這下大家都不走了,盯著她瞧。她只好尷尬地用摺扇掩了面,吩咐車伕把這人帶回去。
沒想到,還沒到公主府,半路上這人就已經人事不省。靜亭被弄得提心吊膽,生怕這人就這麼交代了,到了府上連衣服也沒換,忙叫綠衣去請大夫。
她自己則回了寢殿。不一會兒綠衣回來:“大夫讓那位公子好生養著。”
“……公子?”
“是啊,擦乾了臉上的血才看出來,生得很俊秀呢!但真真是位公子,只是一身的傷,真慘那……”
靜亭對青樓中男子賣身的事情,僅僅是有所耳聞。有的時候,男孩子受的虐待甚至比姑娘更甚,她救的這一個,約莫就是受不了逃出來的。
第二天她去看了一眼,果然是一身駭人的傷。但更讓她吃驚的是他的臉……他居然就是在丞相府除夕宴上跳舞的少年!
他不應該是紅牌麼?怎麼還弄得這麼慘,還是說正因為是紅牌才慘……
那少年見她也是一愣,隨即不顧全身的傷翻身下床,跪下給她磕了個頭:“歌弦謝公主救命之恩!”
他身上的傷口都在滲血,他卻咬著牙跪在地上。
靜亭被嚇了一跳,忙扶他起來。
問了一下才知道,他果然是風月椽的紅牌。但是前兩天被點去伺候一個大官的時候,得罪了人。所以被老鴇毒打了一頓,關起來不給飯吃。這才一咬牙偷偷跑出來的。
“公主不要趕歌弦走!”大眼睛扇啊扇的,兩行淚立刻順著白皙的小下巴滑下來:“歌弦已經無處可去了,再回到那個地方,還不如去死……公主,您留下歌弦吧!”
這少年看上去比她還要小几歲。
靜亭心一軟:“……那你就留下吧。”
“謝公主!公主的大恩大德歌弦永生難忘!您……”這邊正說著,房門突然被推開,湛如站在門前:“……公主?”
他的目光在房內轉了一圈,但沒有在歌弦身上停留,而是很快又看著靜亭:“公主,上個月的賬冊出了點問題。您什麼時候去看一眼。”
靜亭點點頭隨著他去了。出了門,兩人穿過花園,一前一後走了片刻。湛如突然停下來轉過頭:“方才那個是新來的男寵?”
靜亭簡單講了一下經過:“……也算作男寵吧,反正是要留在府上的。”
她名聲在外,還在乎多添這一筆麼。
現在的她,收一個男寵就是吃一頓飯大的事。於是忙了一下午賬冊,她很快就把歌弦這碼事給忘了。
但是偏偏有人非要她想起來。
過了幾天,符央照常來和她說朝堂上的事。進門的時候臉色卻非常古怪:“公主帶回來一個叫歌弦的公子?”
“嗯,怎麼了?”
符央張了張口,又閉上了。半晌才擠出一句話:“公主自己去看看吧。”
歌弦住的地方,和符央的院子只有一牆之隔。
還沒有走近,就聽到裡面傳來斷斷續續的琴聲。彈的不知是什麼曲子,又幽怨、又輕柔、又蕭索。
就這麼彈了停,停了彈的,中間還夾雜著歌弦的嘆氣聲。過了不知多久,突然有“鏗”的一聲傳來,絃斷了。
裡面靜了一會兒,只聽歌弦幽幽一嘆:“原來,你也一樣。”
“我們一樣薄命,因為薄命,所以薄情。可嘆,可嘆。”
靜亭臉白了白,快速離開了這個地方。
第二天,她把符央叫來,給他安排了一個新的住所。
又匆匆過了幾日,京城的天氣,開始逐漸暖和起來。
每年春天,宮內的妃子們都要趕製一批針線活,然後約個日子,大家聚到一起品評學習。這個也稱“春會”,後來逐漸發展,所有名門女眷都要參加。
本來呢,這個事是跟靜亭沒什麼關係的。但是恰好,今年她滿十八了,敬宣就莫名其妙地把她想了起來。派了個小太監來和她說,今年她一定得去,讓宮妃門見識見識她的手藝。
她的手藝?
確實挺長見識的。
距離春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