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賴、蓄養奴僕倒也罷了,竟是大咧咧的侵佔民田,還是在京師重地!
說句不好聽的,在京城行走,隨便咋下塊瓦片,都能砸中個五品官。說不準還同哪門勳貴功臣沾親帶故。
仗著外戚身份,張氏兄弟簡直是肆無忌憚,明火執仗。
弘治帝重病之後,兩人略有收斂,之前做下的惡事卻沒法一筆勾銷。
朝中御史言官尚未來得及動作,被弘治帝重新啟用的李夢陽挺身而出,直言進諫,條陳張氏兄弟惡性難改,怙惡不悛,請朝廷嚴懲。
條陳剛送入內閣,並未抄送宮中。
奉弘治帝之命,朱厚照在內閣觀政,經閣臣之口,對兩個舅舅的行徑也頗為不喜。
有弘治帝壓著,身為皇太子的朱厚照只是愛玩,並未被劉瑾等人徹底帶歪。缺點只在心太寬,遇事常常是左耳進右耳出,壓根不放在心上。
張皇后哭了許久,見兒子只是繃著臉坐著,壓根不給回應,怒道:“照兒!”
朱厚照嘴裡發苦,對舅舅很是不滿。但母后氣成這樣,著實不能再火上添油。
“母后,此事自有父皇定奪。”
“你父皇重病,壓根不見我!”張皇后又開始垂淚,“我心焦,卻是連他的面都見不著!”
自稱“我”而不是“本宮”,張皇后已是心急如焚,有些失了方寸。
張氏兄弟的事尚在其次,重要的是,見不到天子的面,根本不知道天子的病況,如何能不心焦。
秘聞天子開始服用丹藥,張皇后更是夜不能寐。
“母后,”斟酌片刻,朱厚照小心道,“不是兒子疑心舅舅,只是李郎中的上言尚在內閣,並未抄送乾清宮。舅舅既不上朝,又是如何知道?”
壽寧侯日間入宮,必是向張皇后告狀。張皇后護短,見不到弘治帝,回頭就把兒子叫來哭。
呆坐小半個時辰,朱厚照無比煩躁,話裡終於露出幾分不滿。
他總算明白,為何每次母后哭,父皇都是束手無策。
話重不得輕不得,委實是難受。
“你說什麼?”
“母后,”朱厚照深吸一口氣,道,“兒子在內閣觀政一月,大小事情也知道不少。三位閣老的態度,想必母后也清楚。若是舅舅再進宮,母后勸著收斂些吧。”
“你、你怎麼能這麼說!你舅舅……”
張皇后有心為兩個兄弟辯駁,卻發現,壓根無言辯。
和弘治帝苦求,尚可撒嬌痴纏,和兒子哭能一樣嗎?
“母后,的確是舅舅做得不對。”朱厚照繼續勸道,“殿試將要放榜,京城流言紛紛,連己未年的舞弊案都扯了出來。彈劾之事可大可小,舅舅不安心呆在府中,硬要跳出來,若被有心人利用,連母后也會被帶累。”
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張皇后默然。
“母后,舅舅只想著李郎中的上言,可曾想過母后?”
“你是說?”
“內閣沒有抄送的朝臣奏疏,舅舅知道得一清二楚。現下父皇不知,還可轉圜。若是父皇知曉,母后可曾想過後果?”
“我……”
張皇后神情微怔,壽寧侯的哭訴和朱厚照的話充斥腦海,顛來倒去,已不知如何是好。
見狀,朱厚照暗暗鬆了口氣。
李相公果真料事如神。
不是李相公提點,當真不知該如何同母後應對。
未料事有不巧,張皇后剛有鬆動之意,即有宮人稟報,文華殿中官馬永成求見太子,說有急事。
“馬伴伴?”
朱厚照微愣,什麼事這麼急,不能等他迴文華殿再說,偏要尋到坤寧宮。
張皇后亦是皺眉,但人既然來了,總要見見。
“奴婢拜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彎腰走進暖閣,馬永成即刻跪倒,像是被人打折了骨頭。
內廷規矩大,皇后可以隨便哭,宦官宮人卻是輕易不能掉眼淚。哪怕挨著板子,也不能大聲嚎。
“馬伴伴,怎麼回事?”
見到馬永成的樣子,朱厚照擰眉。
“回殿下,方才司禮監來人,將劉瑾帶走了。”
司禮監?
“為何?”
“回殿下,未說緣由。”回憶起當時情形,馬永成微微打顫,頗有兔死狐悲之感,“是劉輔帶人,二話不說,綁了就走。劉瑾要見太子,直接被堵嘴。奴婢想問明緣由,險些一併被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