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
汝月跟著廢皇后笑起來:“是,要是真太平了,我們大概要過不慣日子了。”
“可不就是這樣說,所以你那個妹子進宮的日子真好,皇上要避避不得,要讓讓不得,起初時,誰都沒猜到她的底子,這般深厚,還有想要肆意妄為,動她一動的,否則你以為皇上為何要將她安置在聽水軒。”廢皇后說得很婉轉,她知曉的並不多,如今孃家這般氣候的都呼啦啦一片說倒就倒了,自來朝堂之上,有人倒下去,就有人站起來,方國義以前就是皇上的重臣,上一回朝中驚變,若非是方家支撐,如今坐在金鑾寶殿之上的到底是為何人,都很難說,方國義失了左膀,又失了愛女,皇上在宮闈之變後,反而勸慰著他辭官在家納福,才有了日後,她家的興起,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才隔了多少年,又換了方家上來。
“其實,這世上最聰明的人還是皇上,他動動手指,多的是人拼了身家性命,只求皇上的一個賞識,再是忠臣也不能留在身邊太久,太久了,重臣的勢力勢必慢慢變大,到時候,皇上怕自己再想收攏就有些困難。”廢皇后到底做了這些年的後宮之主,又是那樣孃家的背景,隨口幾句話,讓汝月聽著都已經十分地受用,“你來這一次,我心裡頭很是感激的,其他的,也只能點到為止,我只奉勸妹妹一句話,盼著妹妹能夠放在心上。”
“娘娘且說,我都聽著便是。”汝月約摸猜到她接下來要說的。
果然,廢皇后輕輕嘆一口氣道:“妹妹需留些心眼,你那外祖父與妹子都絕非是省油的燈,我知道妹妹的性子,但凡你多兩分血性,你妹妹也沒那麼容易得了如今的位置,怕只怕,你對她好,她只當你是眼中釘,肉中刺。”
汝月將臉稍稍偏開了些,便是這話每句都是真的,她也不愛聽,不過人家是一番好意,她不能在面子上給人過不去,輕咳了一聲,又不知轉個什麼話題才好。
倒是廢皇后很自然地站起身來,給她看,當日她給修補的那幅觀音繡像,居然也帶了過來,汝月微微詫異,沒想到還能帶著這一件,卻見廢皇后十分虔誠的樣子,她留意到那隻會說皇上駕到的白鸚鵡並沒有跟著過來,想一想也對,以後用不著它親力親為,因為最後那一點點的盼頭,都已經沒有了。
坐的時間一長,難免有些壓抑,廢皇后比汝月還識眼色,推說才搬過來,身上有些痠軟,想要休息了,汝月緊隨著就說要告辭,雲琅一路將她們送了出來,又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謝意的話,汝月不免想到以前雲琅不是這樣的,即便是被皇上一再冷落,皇后總是皇后,雲琅又是她身邊最得意的宮女,所以雲琅看人的眼神中,多少都是帶著驕傲的。
如今,驕傲伏地,再沒有迴轉,雲琅倒是適應地很好,比汝月想得還要好。
回來的路上,一直沉默不語的雲歡,不知在想什麼,看起來就覺得很難受,心裡頭很難受。
汝月輕聲問道:“你是幾歲的時候,跟在皇后身邊的?”
“七八歲的時候,那時候,姐姐十歲,我們是一起被送到皇后娘娘身邊,姐姐很能幹,若非她一定要帶著我,我哪裡能撐得到今天。”雲歡的聲音有些飄,大概那些事情也隔了些年頭,這會兒要回想起來,多少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你要是做了什麼決定,不用藏著掖著,直接說出來更好。”汝月反而鼓勵了她一下。
“娘娘已經猜到了。”雲歡苦笑,那時候離開是因為心寒,是汝月毫無猶疑地收留了她,而此時汝月身邊也是風雨飄搖的,她要是開了口說要走,是不是太任性,可是,可是皇后娘娘的白頭髮,像是一個詛咒,落在眼睛裡就再也拔不出來了,她害怕,害怕這次相見,就是永別,心底那抹忐忑不安,漸漸擴充套件而開,根本無法抑制,“娘娘如是同意,婢子想回去。”
回去也起不了什麼用處,雲歡想,只要她和姐姐都在皇后娘娘身邊,興許皇后娘娘心裡面還能夠好受些,皇后娘娘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好歹她能夠大膽說一句,娘娘還有我們姐妹,不離不棄。
“我不會攔著你,你原本是她的人。”汝月的步子越走越快,她何嘗會有心安,皇后的話,每個字都說到了心口最痛的地方,她不是父母親生的孩子,那麼,她也不是方國義眼中可以託付責任與榮耀的人,她比起那個已經被深深打入冷宮的廢皇后,又能好得到哪裡去!
烏蘭咬著嘴唇,瞪了雲歡一眼,卻也沒有多餘的話,而是緊緊地跟隨在汝月身後,她能夠理解雲歡的心境,她卻覺得自家的娘娘,雲歡再一走,顯得更加蕭條孤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