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一眼電腦桌面右下角的時間,居然已經快七點了。
“不用了,讓大家都回去吧,今晚算加班。你也回去。”
岑彥點頭應道:“那沈總您也別太晚。”心底卻在思忖沈總怕是情路不暢,要知道前一段時日,哪天晚上他不是準時準點拎著車鑰匙興高采烈地去會佳人,今晚卻面沉如鐵地窩在辦公室裡懸樑刺股。不過片刻之後他又忍不住慨嘆沈總不愧是沈總,這凡夫俗子感情受挫,不談自暴自棄,起碼也得來個借酒消愁,看看咱沈總,完全是把悲傷轉化為了生產力嘛。
等到岑彥離開後,沈陸嘉拉開抽屜,摸出香菸和打火機,默不作聲地點了一支菸。現在他不清楚該怎麼面對伍媚,他無意去質問去刺探那些過去,他可以努力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他願意去等她主動告訴他的那一天,可是他更怕還沒有等到那一天,在心底梗著的那點鬱懣已經變成衝破牢籠的獸,毀掉所有的一切。
放在桌上的手機響起來,是她的電話。遲疑了片刻,沈陸嘉才選擇接通。
“沈陸嘉——”她總是喜歡連名帶姓地喚他,也只有她有這個本事,可以把“沈陸嘉”三個字喊出一種迂迴曲折的味道,沈陸嘉覺得胸膛震動,低低地應了一聲“唔”。
“你什麼時候回家啊?我餓了。”
“家”這個字眼又一次讓沈陸嘉的心臟重重一顫,喉結上下一滾吐出一口濁氣,算了罷,太喜歡,又被自己得到,哪裡還能顧得上真假。
“嗯,我馬上就回家。”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
回到伍媚的住處,沈陸嘉剛要拿拿鑰匙開門,門已經從裡面開啟,露出她剝了殼的雞蛋一般白嫩的臉孔,烏沉沉的瞳仁裡放射出的欣喜的光。沈陸嘉想,只要她肯騙他一生一世,便是假的,他也認了。
“晚上想吃什麼?”沈陸嘉一面脫西裝,一面問道。
“我想吃意麵。”
“行,那你先去洗澡,我來做。”說完沈陸嘉解開袖釦,將袖子往小臂折了兩折。
伍媚倚在廚房的拉門上看著沈陸嘉,廚房面積原本就小,如今又被他添置了許多鍋碗瓢盆,愈發顯得侷促,以至於伍媚覺得似乎到處都有他的聲息、氣味、熱量,她的心也因此產生了一種奇異的滿足。翹了翹唇角,她愉快地折回臥室,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澡。
沈陸嘉正在洗青椒,卻聽見身後的浴室裡傳來伍媚的聲音:“沈陸嘉,幫我把手機接過去。”
擦了擦手,沈陸嘉接過伍媚的手機,隨手放在了流理臺上,然後將洗乾淨的青椒切成丁。
耳畔依稀可以聽見浴室裡嘩嘩的水聲,沈陸嘉開始剝洋蔥,才剝了一小半,放在流理臺上伍媚的手機卻震動起來。
“夏商周來電。”五個字在手機螢幕上不停地跳動著,沈陸嘉定定地盯住這幾個字,手裡剝洋蔥的動作一下子頓住了。
手機持之以恆地響了很久才安靜下來。沈陸嘉怔怔地收回眼光,繼續剝洋蔥,大概因為心不在焉,他竟然將洋蔥拿離了水面,刺激性的氣味立刻衝上來,眼睛頓時被燻得一陣陣發痛。
“我洗好了,你這裡要不要我幫忙打下手?”伍媚臉色紅粉緋緋地出了浴室。
沈陸嘉卻答非所問:“剛才夏商周來了一個電話。”
“好端端的夏行長打給我做什麼?”伍媚一邊擦頭髮,一邊開玩笑:“該不會是為了年終換審投標的事情要我吹枕頭風吧?”
沈陸嘉眼睛裡的光一下子就暗下去了,剝開的的洋蔥一層層浮在水面上,像一瓣瓣的心。他轉過臉去,看住她還浸潤著霧氣的一雙眸子,有些苦澀地一笑:“是不是認識晚了你,便不可以再有我的位置?”
這句話沒頭沒腦的,但伍媚還是一下子就聽懂了。
沈陸嘉眼睫低垂,將洋蔥瀝乾,放到砧板上,又拿起刀,認認真真地將洋蔥剁成碎末。刀刃和砧板沉重的撞擊聲裡,伍媚覺得自己的心也在一下又一下地撞擊著胸腔。
沈陸嘉沒有再說話,只是默默地往鍋中下意麵。打從說出那句話之後,他的肩膀上就彷彿揹負著什麼重擔,以一種悲傷的弧度向前微微佝僂著。廚房裡氣味複雜,橄欖油、洋蔥、青椒和她自己身上沐浴露的香氣混雜在一起,伍媚覺得眼睛一抽一抽地酸澀起來。她吸了吸鼻子,從身後箍住沈陸嘉的胸膛,整個人貼在他的脊背上,有些著急地解釋道:“不,不是那樣的。我承認我最初來晟時,是因為在藺川大劇院的後臺偷聽了你和她們母女的講話。確實動機不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