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還滴著酒水的陶甕,將地板浸溼了一小灘,連翹面色一變,郡主竟將滿滿一罈子新豐酒,一氣兒灌了下肚。
趕忙關上門,近前幾步,這才看清,郡主面龐潮紅,兩眼緊閉著。描金粉的眼角,不住向外淌著淚。
似醉得厲害,嘴裡含糊呢喃著。聽不大清,連翹附耳過去,這才聽明白,郡主雖醉了,還記著傷心事兒。
“心斷新豐酒,消愁幾千鬥……”便是這麼一句,來來去去反覆唸叨。
連翹看著這般的郡主,只覺心裡鈍鈍的痛。都說情最傷人,郡主戀慕世子,這段情,當真是孽緣。郡主在此醉得不省人事,可那位,何曾在意過。
連翹呆愣著坐了許久,等到時辰過了,外間賓客散了席,這才扶著半醉半醒的郡主,主僕兩磕磕絆絆,艱難往樓下行去。
連翹小心翼翼護著自家主子,目光緊盯著兩人腳下。步下一級臺階,抬手攙扶著郡主,正欲迎了人下來。驀地,連翹只覺後頸一痛,疼得她眼前發黑,止不住的,豁然向前栽倒下去。
失去感知那一刻,連翹只模糊瞥見,眼前閃過幅深褐色的袖擺,有一隻壯碩的臂膀,攔在她腰際,救了她。而她攙扶郡主那隻手,被人提起袖口,輕輕撥弄開去……
第214章 我要她陪著,至死方休
鵝黃的紗帳裡,寢榻上的女子,緩緩睜了眼。
腦門脹痛,眼前的光亮,太過通明,刺得她別過臉去,閉目稍待。
“嗚嗚——”耳畔有嗡嗡的聲氣,似女子在嗚咽。躺在榻上那人,脖子動了動,抬手遮擋下光亮,本欲看個究竟,可眼皮子一抬,第一眼瞅見,卻是背對著她,一個束玉冠的男子身影。
那男人坐在床沿,將紗帳撇在身後,遮得嚴嚴實實。他披上諸色的錦袍,兩隻袖管已穿在身上,只衣領還搭在背後,露出一大片霜色的裡衣。
他就這麼慢條斯理,向上拉起袍服。錦袍服服帖帖上了身,再不見裡邊那抹慘白。男人起身,合攏胸前的衣襟,微微埋首繫上佩帶。
躺在紗帳裡的女子,渾身都在發抖,嬌豔的面上,慘無人色。稍微動一動,身下撕裂般的痛楚,連帶全身不著一縷的**,都在切切實實提醒她,眼前這不見真容的男人,到底對她做了如何畜生不如的禽獸事。
“嗚嗚——”屋子中央,擺著一座四扇開的錦屏。屏風上繡著牡丹呈祥的花樣。在白底的緞面上,牡丹妖豔的紅,似滴在她心頭的血。幼安死死咬著下唇,整個人抖得厲害。錦屏後,映出一個模糊的身影,似坐在錦凳上,那怪異的嗚咽聲,便是出自屏風後的女子。
“醒了。”高大的男人輕笑一聲,向前兩步,端起酒盞,小酌兩口。極其緩慢,回身看向榻上的女子。
“郡主醉了。”男人面目端正,儀態溫雅,此情此景,竟無比客氣,與她打照面。
說罷,拍一拍腦門兒,似忽而記起何事,走到錦屏跟前,將那摺疊的屏風,徐徐推開一扇——
幼安像失了魂的玩偶,兩眼空茫。屏風後,是被人捆綁在圈椅上,堵了嘴巴的連翹。
此刻連翹一張瓜子臉,面上佈滿淚痕,雙眼哭得又紅又腫。驟然見了眼前情景,瘋了似的掙扎起來,眼睛只盯著紗帳裡的身影,被堵了口舌,嘶聲力竭的叫喊,也成了破敗的嗚鳴。
“公—子—成!”幼安眼角有淚滾滾滑落,慢慢的,眼前染上一抹猩紅。
“公子成!”壓抑而刻骨的仇恨,再一聲喚出,幼安恨不能生生撕了眼前這人,生吃他血肉,尤不解恨。
男人偏偏風儀坐了下來,正對著她,笑容端雅。
“郡主稍安勿躁,且聽我一言。”男人手上的酒盞輕輕擱下,似惱了身後連翹的打擾,對幼安抱歉一笑。回身,漫不經心,抬腳踹翻了椅凳。
砰一聲悶響,連翹被帶得側翻過去,額角直直磕在地板上,拼著最後的力氣,動了動身子,終是昏厥過去。
“如此,總算得了清靜。”
話畢,迎面摔來一個瓷枕。攜雷霆之勢,直衝衝朝公子成,狠狠砸過來。
男人面上的笑凝了凝,偏頭,輕巧避讓開去。那瓷枕摔在錦屏上,兇猛的力道,帶翻了插屏。位於二樓的雅間,木質地板,整個兒跟著震了三震。
“這般兇悍。”男人似十分為難,搖了搖頭。榻上氣喘吁吁,強行撐起身來的女子,復又要再拾起瓷枕,向他發難。當此際,公子成稍稍揚起音調,溫聲規勸,“若然郡主想將此事鬧得人盡皆知,如此,悉聽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