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此一事,自來不耐煩與人爭鬥,且慣來心裡與趙國公賭了口氣的許氏,竟被氣得病倒了。
如此一來,府內後宅亂作一團。除西山居里,七姑娘照樣好吃好睡,安心養胎,國公夫人與四姑娘兩處院子,各房女眷,都得每日分開探望。
七姑娘原本也是要跟了去的,可陶媽媽親自過來傳話,說是夫人曉得她一番心意,嚴令她不許登門,怕過了病氣。
如此,東苑去不成了,便想著求那人陪她到四姑娘屋裡坐坐,好歹寬慰寬慰人。哪知那人輕哼一聲,攬了她肩頭,無比平靜道,“待她自個兒反省,你莫去添亂。母親因她一病不起,更被父親怪責。倒要看她任性到幾時。”
顧大人一席話,顯是將那日在顧臻院子裡,因攔了趙國公請家法,令得國公大人怒極之下,不禁回想起他當年違抗族令,設計王府退親。舊事重提,自是遷怒不輕。
訓他不說,便是七姑娘也沒能討得了好。當他面前,直言訓斥世子妃與顧臻素來親近,卻不知勸導一二,白擔了世子妃頭銜。
趙國公這是久居高位,但凡府上出事,當先想到便是分而論罪。別說許氏,便是陳夫人跟與此時毫不相干的曹夫人,也跟著受了連累。身為家主,國公大人除對嫡出且頗有才幹的世子另眼相看,待女眷,便如世間大多丈夫,多多少少,帶了分輕鄙。說訓就訓,自家府上,大門一關,哪管眾人顏面。
七姑娘不知自個兒被國公大人,一視同仁給遷怒了去。得閒便在擺了炭盆,暖烘烘的屋子裡習字作畫,給那人做衣裳。待得幾日後,訊息傳進耳朵,七姑娘這才知曉,自個兒隨了幾位夫人,同樣捱了訓。
七姑娘撫著肚子,暗道一聲僥倖。她倒不是怕國公大人發火兒,再說了,這火氣也不是衝她一人撒。她頂多算是被殃及的池魚。幾句重話,便當恭恭敬敬,聽了長輩訓話。幼時在老宅,比這更難聽的話,她也沒少聽。也沒見她何時與姜老太太頂嘴。人生在世,得懂得裝糊塗。事事較真兒,豈不累死?
她倒是心寬體胖,奈何那人心裡一清二楚,真個兒護短。她是他一手教養之人,他訓得,旁人訓了,他聽了心裡很難得了痛快。於是這筆賬,自然便記到四姑娘頭上。
如此才有了之後足足一月,他下令顧臻禁足,靜思己過。
待得一月期滿,七姑娘再次見了四姑娘的面兒,只覺眼前人,就跟曬乾的蘿蔔絲兒似的,不止整個人瘦了一圈,便是原本白裡透紅的好面色,如今也是蠟黃晦暗,毫無光彩。
四姑娘經此打擊,傷痛之餘,更多卻是羞慚。只因她一己私心,竟鬧得家無寧日,更害得母親臥病在床,實為不孝。
“嫂嫂,他說不可耽誤我。我知他心裡有人,可郡主走了快四年了,莫非他還要固執的守著這份心意,一世也放不下麼?”顧臻掩面大哭,悲慼的模樣,令七姑娘也不禁動容。
這樣一夕之間迸發出的熾烈情感,她兩世都不曾體會過。她與那人,更像是涓涓細流,水到渠成。他包容她的猶豫不決,體諒她的猜忌疑心,更引導她如何交付關懷與信任。她有太多的生澀與不成熟,而他硬軟兼施,是她情路上最好的導師。
見過四姑娘如此率真而又撕心裂肺的痛楚,她該感激他,感激他即便當初對她心懷不軌,卻耐著性子,徐徐誘導。對她溫柔以待,包容而愛護。
自那日四姑娘在她屋裡痛痛快快哭過一回,之後再沒見她抹過淚。偶爾過來,也是婷婷靜靜坐著,東拉西扯,決口不提賀府半個字。四姑娘到底是懂事,不比姜冉,已教不回來。
燚哥兒在的時候,不時冒出幾句童言稚語,逗得關夫人與七姑娘捧腹大笑。每每這時候,四姑娘也跟著笑,只這笑落在七姑娘眼裡,莫名就覺著空落落的,彷彿帶著些刻意壓抑的牽強附會。
可誰也不能揭穿。情之一字,最是傷人。
江陰侯待顧臻,明面是一口回絕,絲毫不留情面。可七姑娘覺得,侯爺這般,必有他的苦心。
這是不同於那人的另一種溫和。溫和的不是話語,而是人心。既然不愛,半分不予僥倖,何嘗不是莫大的憐惜。
求而不得苦,比求而不得更苦的是,陷在其中不可自拔。或許四姑娘也是明白的,故而嘉和四年元月,由國公夫人做主,為她定下京中太僕大人家的長子。得聞此事,四姑娘含笑點頭,多的話一句也沒問,毫不遲疑,當即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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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幀回絕四姑娘情意,在大周朝,除了七姑娘的原因,不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