頗為拘謹,顯是不相熟。由此可見,兩位姑姑當是由司禮監分派過來,初來乍到,新接任延華宮的差事。”
“自早起到申時,您二人細說各自辦過的差事,不過回想片刻,便能答得切切實實,很有章法。只到了申時前後,事情才起了細微變化。”
七姑娘眸子亮閃閃,一句“起了變化”,叫眾人紛紛豎起耳朵,凝神靜聽。
“憶起巡殿的差事,從頭至尾,兩位姑姑氣定神閒,幾乎無需做想,細微處,亦能講得頭頭是道。試想,同樣分屬新接手的差事,為何申時之前的,回想起來尚需三兩息工夫,偏偏輪到巡殿了,記性瞬時便好起來,就仿似——”七姑娘直直盯著人,眼看她兩人眼裡露了防備,語音越發清揚婉約,“默書似的,在心頭默了千百遍,字斟句酌。”
兩人神情一窒,心驚肉跳,神情漸漸便露了不自然。當中一個腦子靈活些的,不敢遲疑,壯著膽氣據理力爭。“這話卻是不佔理兒。申時剛過,自是記得清楚。大清早的事兒,一早模糊了,回想起來費勁些,也是常理。”
七姑娘偏著腦袋,打量這人許久,暗道這人倒有幾分應變之能。
“是麼?”小模樣很是愁苦,心裡卻止不住偷樂。原來挖坑,眼看人跳下去,竟是這般解氣。難怪她每次與他鬧彆扭,那人便千方百計設計她,直逗得她惱羞成怒,他才笑著哄了人作罷。
她鬥不過他,天生腦子沒他好使,她也認了。換個人,這回總該她揚眉吐氣。
“那為何第二遍不過調了個頭,自飯後倒著往前回想,卻是申時前後,您二位言辭閃爍,磕磕絆絆,且說法兒不一致。倒是晌午與早間,各自差事記得清清楚楚,講得很是順遂。不是說大清早的事兒,記得模糊,想起來更費勁兒?”
原話奉還,七姑娘也有得理不饒人的時候。
心理學上測謊的小把戲,事件發生的順序換一換,多折騰幾回,總能逮到馬腳。
若然殷姑娘在此,見她裝模作樣,瞪著圓鼓鼓的眼睛,一副狐疑的樣子,必定揚起下巴,拿鼻子哼哼,“小人得志”。
那當先辯駁的姑姑,被七姑娘瞧了悶棍,怔怔然,沒法子圓話。
五姑娘心潮翻湧,說不清心底是個什麼滋味兒。能平了冤屈自然是好,只是喉頭有些澀澀,被七姑娘驟然發難,驚得不輕。
原來,她竟比她,相差這許多的……
“這,這也不過是被你胡攪蠻纏,繞得腦子不清明,一時沒想明白,說錯話罷了。”另一人結巴著,索性將過錯往七姑娘身上推。
“如此,那您二位這回可想明白囉。瓷瓶兒是從百寶閣上,二層或是三層摔了的?”七姑娘也不爭辯,只撐了小手在膝頭,像是與她兩人較勁兒。
“二層。”
“不錯,二層摔的。”
這回兩人有了默契,一唱一和,聲調也高昂起來。
今兒這事兒當真邪乎。打進門兒起,腳還沒站定呢,已經被公公交代要對付的小宮女,一口咬定,是她兩個乾的缺德事兒。那丫頭眼睛又黑又亮,眉頭微微蹙攏,看她兩人的目光,三分篤定,三分鄙薄,三分理直氣壯,剩下一分,卻是分毫不讓,堅決要替自個兒討回公道。莫名就叫她兩人疑神疑鬼,心裡頭發虛。
果然,接下來幾輪莫名其妙的問話,翻來覆去的搗騰,問得她兩人頭暈目眩,找不著北。何時著了她的道,真還不知。當下這一問,兩人相互遞了個眼神兒,一個認定了,一個只管附和。再不叫她逮著“說法兒不一致”的把柄。
大殿裡眾人還沒鬧明白呢,便聽七姑娘“哦”一聲長長喟嘆,意味深長,喃喃起來。
“原來巡個殿,瞅瞅地上散落的碎瓷片兒,便能咬定瓷瓶是從二層摔下的,是奴婢兩個的不是。真真受教了。”一面點著腦袋驚歎不迭,一面回頭向高臺上張望,嘴裡還唸唸有詞,喋喋不休。
“趙公公方才可是訓過話的。哪個敢信口雌黃,非得嚴懲不貸。”說罷,規規矩矩向上首一禮。目的達成,立刻收斂聲息,端正跪坐著,不聲不響。
就此打住,莫再牽連過大。見好就收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被七姑娘言辭相激,將了一軍。趙公公已是氣得一佛昇天,二佛出世了。底下兩個沒腦子的草包,被人牽著鼻子戲耍不算,這趟差事算是徹底辦砸了。
陰沉睨她兩眼,趙公公面上陰晴不定。這女子就是個刺頭,再要逼迫她,誰也保不準,從她那張伶牙利齒的嘴巴里,還能蹦出多少不能言說的底細來。事情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