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極好。兩手扣在腰間,恭謹福禮,含羞帶怯。
韋后身份擺在那兒,輕易不會開金口,問話多是由她宮裡姑姑代勞。依照往年慣例,挑了些平常的發問。左不過“哪裡人”“多大了”“善音律否”……
這般盤問,頗為枯燥。出身高的,複選不過是走個過場。餘下家世平平,前朝無甚依傍的,便只能孤注一擲,拼了命的展示自個兒清麗的美貌,與討懷王歡心的本事。
顧衍棄推椅,屈膝跪坐,與公孫同席。漫不經心晃著杯中的酒水,對輪番上前答話獻藝的鶯鶯燕燕,興致缺缺。目中古井無波,食指輕輕叩在膝頭。人在這兒,心卻掛記著方才還未議完的朝事。
公孫對此司空見慣。除世子妃外,還沒見哪個女子,能令世子正眼相看。
玉階之上,懷王接過韋后敬上的美酒,小酌一口,回身哺給半攬在懷中的賀蘭氏。竟是當堂與兩位娘娘調笑起來。
底下那奏曲的秀女面白如紙,額頭急得出了汗。王上如此,可是厭了她琴藝?
一直留心懷王喜好的左相大人,眸色一冷,即刻給韋后身旁那宮婢遞了個眼色。少頃,便見那宮婢,冷臉屏退了那彈琴的秀女,再喚下一人上前。
懷王眼底倏地一暗,鬆手放開賀蘭氏,理一理襟口,向後靠進寶座。狀似不耐道,“孤聽聞今歲選入宮中的秀女,其中十餘人,頗得左相讚許。如此,速速宣了她幾人來見。”
懷王一手按在案几上,彷彿迫不及待,微微向前傾著身子,溫聲與左相笑言,“愛卿命人繪的美人圖甚好,孤看了,頗為心動。就不知美人兒從畫裡走出來,活生生到了孤面前,能否令孤一見難忘。”
在座諸人聞言大驚。王上這話是何意思?莫不是左相大人,除在外大肆命人蒐羅美姬,竟還早早打點掖庭,為一眾選進宮中的女子,青雲梯都搭到御前去了?
如此急急慌慌,不擇手段往後宮塞女人,這也未免……太有**份。
與左相府同一條船的京畿世家,暗自咂舌:相爺這般,就不怕王上背上好女色的汙名,反過來降罪麼?
餘下早對朱家在前朝擅權營私不滿的,自是面露鄙夷。奈何,礙於相府勢大,只飲酒,靜觀其變。
在場若論驚惶,非左相莫屬。
這位三朝元老,一聽便知大事不好。分明已過花甲之年,竟騰一聲,直直站起身,袖袍掩面,幾步跨出去,倒頭便拜。
他這般做派,卻是要叫屈,表了忠心。卻不知,如今懷王,最見不得,便是他這套。
但有問起,凡事必稱“為王上,為社稷”。這江山社稷,全由他朱家操碎了心,又置他這天子於何地?江山是他朱家的江山,還是司馬家的江山?
越想越是心火熊熊,懷王仰頭大笑。“罷了,罷了,快些起身。戲語耳,愛卿總是這般開不得玩笑。實是無趣。”
卻是搶在左相開口前,阻了他話,命他退下。就彷彿之前那話,真就是戲語,而非從劉高嘴裡得聞。
左相一條腿才跪下去,忽聞“戲語”一說,叩拜的動作僵在原地。藉著掩面的袖袍,悄然鎖眉,疑心大起。
餘光在鄰座與公孫攀談那人身上劃過,左相大人這才顫巍巍,無奈起身。心頭大恨!已然猜出,今日這事,怕是與那人脫不了干係。
到底是老奸巨猾,輸了一城,立馬心生一計。被顧衍那廝暗地裡捅了刀子,雖一時想不出他使何人耍的詭計,卻也不能叫他得了快活。
與方才不同,回去時候,左相大人重重跪地那條腿,磕得麻了,行動有些不便。懷王一看,只當他不甘心,還有心做戲。昂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藉此掩去眼底的厭煩。
大選繼續,又五人款款上前。右手排頭的那名女子,一身青蔥素雅的裙裳,頭上只一支翠玉簪,半垂著臉,深吸一口氣,記起這段時日來,郝姑姑嚴厲教導,反覆在心裡默唸幾遍,這才不疾不徐,站定後,緩緩抬起一張略施脂粉的俏臉。
底下坐著的姜婕妤,正因今次秀女面容姣好,不乏絕色,心事重重。如今被簡雲莫名其妙,拽了袖口,回頭怒瞪她,卻見簡雲眸光閃爍,遮遮掩掩,急急向她打眼色。
姜柔一怔,抬眼望去。只一眼,險些叫她坐不安穩,御前失儀。
那是何人?!莫不是她眼花,怎麼大白天的,還能認錯了人?
不知不覺中,姜柔擱在膝上的手,十指微微哆嗦。腦中一團亂麻,眼前不禁浮現出她漠不關心,燒了九姑娘的書函,姜冉咬牙,眼眶通紅,恨不能將她生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