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貓咪回到書房,太傅還在埋頭票擬奏本,已經批完大半。我摸著貓咪的腦袋,湊到書案前,隨手翻了翻太傅面前的山堆,一張張紙條上寫滿了批語。吏、戶、禮、兵、刑、工六部奏事一一答覆,有準批有駁回,準的必有重點關照建議,駁的必有緣由羅列。
太傅批完最後一本,長吁口氣,起身離案,抱過了我懷裡的貓咪:“自己謄抄去。”
我看了看愛撫貓咪團團的太傅,坐去了書案,按照他分門別類的幾小摞,從最邊上的一摞抽了一本,攤開,執筆,在奏本上對照著紙條開抄。抄完五本,手腕便酸,歇了口氣,看看還有如山的本子,都抄完也是一份不小的體力活。然而再推三阻四也不成,畢竟太傅都給如山的本子批覆完了。他替我幹了腦力活,都堅持著做到底,我這體力活才開始,實在沒法抱怨。
尤其太傅還就站在案邊,看著我謄抄,不知是怕我寫錯字還是怕我偷工減料不按原文抄寫,總之是對我十分不信任地監督著。
我的字委實不算好看,在與太傅成熟端凝的原文筆跡對比中,尤顯幼稚輕佻。抄著抄著,就不自覺模仿起他的筆跡來。一邊模仿筆跡抄寫,一邊當然也不忘過目文中意蘊。
這個過程中發現,對於一些簡單的朝事,太傅批語也簡單,我看一眼便明瞭。而對於一些複雜曲折的政事,太傅批語詳盡,未必是對上奏者的耐心審批,極有可能是為了讓我看懂,才深入淺出剖析入理。我再抄錄一遍,一方面加深對朝事的理解,一方面也是在大臣們的奏本上彰顯為君者的見識。
太傅盯著我抄完三摞,這才對我生出點微弱的信任,沒再緊盯不捨,拽了把椅子安在書案對面,坐下看起自己的書來。
我從奏本上抬頭,瞄了他一眼,見他手握的書卷還是那本午睡前翻閱的《素問》,書都翻舊了,快到韋編三絕的地步。看著也不像是心血來潮打算跟太醫哥哥搶職業,難道是興趣突發轉移?
好似察覺我在偷瞄他,他目光從書上陡然一轉,盯我臉上:“錯一個字,反覆抄十遍。晚飯前抄不完,晚飯就免了。”
事關口糧問題,我虎軀一震,忙低頭加快速度抄寫。
咬牙提速飈字正停不下來,腦門捱了一本,姜冕沉聲:“抄得太快,晚飯也不準吃!”
我想甩了筆不幹:“不能快了不能慢了,究竟要人家怎樣嘛!”
姜冕瞅了瞅我的一張怨念臉,事不關己繼續看他的破書,口氣涼涼道:“自己體會。”
“哼!”我回到奏本上,老老實實按正常而又略快的速度謄抄。
書房沉寂,一個看書,一個抄紙條,兩個時辰飛快過去。我合上最後一本奏章,丟下筆,整個人癱到扶椅裡,往椅背一靠,累得說不出話來。有生以來寫的最多的一次字,滿腦子都是朝事奏對。
“抄完了?”姜冕拿起奏本檢閱,一連翻了許多本。
“太傅,我抄得如何?”我歪在椅子裡,有氣無力。
“狗刨字有點進步。”姜冕面上淡淡,頗有些勉為其難地評價。
“然後呢?”累了一場,得到一溜溜的肯定,當然想要更多。
“你還想要什麼然後?”姜冕一副不情願再誇獎更多的模樣。
我徹底洩氣倒在椅子裡,果然還是得不到誇獎啊。也是,照葫蘆畫瓢,抄個作業而已,既沒有創造性,又沒有可發揮餘地,委實誇不出什麼花來。
我便不得不很有自知之明地打起精神,整理書案上的奏本堆,再將筆墨紙硯都規整好,書案擦乾淨,重又恢復整潔。
姜冕摟著懶貓坐在椅子裡享清福,待我忙碌完,才張口:“替為師抱一下小貓。”
我走去太傅椅邊,依言從他臂彎裡抱團團,團團還沒轉移到我懷裡,他便起了身。我腦袋撞上他衣襟,正暈頭轉向,便有衣袖從我臉頰拂過。我抱著團團,他抱著我。
“太傅,我不是團團。”我被迫趴在一個懷裡,提醒他道。
“沒關係,太傅並不嫌棄。”一道聲音從頭頂傳到耳邊。
芳香醉人,如醇酒醲釀。
書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門口的人遲疑開口:“……陛下,太傅,晚飯好了。”
我從姜冕懷裡退開,當然因為他也放了阻在我腰上的手臂。
“抄了這麼多奏本,一個錯字沒有,特准你吃晚飯。”若無其事的太傅捲起自己的書納入袖中,再拂了拂衣袖上的貓毛,格外開恩。
……
晚飯是蘇琯籌備的,正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