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的穀子和麥子背去賣了吧。三頭豬,留一頭,剩下的兩頭都趕去買了。看看還差好多錢,不夠的……不夠的我去找大女子借。”
蒲碧樹、蒲碧文都沒吭聲,袁母想了一下點頭道:“我現在去把穀子、麥子拿出來曬一下,明天拿到加工廠打成米和麵粉,沒有脫殼的穀子、麥子賣不了幾個錢。”
袁母走後,楊菊英嚷嚷開了:“穀子、麥子都賣了,那我們要吃什麼,喝西北風嗎?要我說,讀那麼多書一點用都沒有,你看我大字不識一個還不是好好活到現在?還有啊,媽,你現在就把豬賣了,我看再等幾個月交農業稅的時候你拿啥子交。”
外婆一咬牙,恨聲道:“到時再說。”
袁書芳和蒲碧海對視一眼,同時沉默低頭。
七月下旬,在廣元補課的蒲家老三蒲碧興回家了。蒲碧興一身白白淨淨的,有點這年代讀書人特有的高傲,除去眼底看著家裡人時的輕視,還算是個能引得少女春心萌動的有為青年。
嘁,知人知面不知心的白眼狼。袁書芳在心底嗤笑,讀了點書就看不起家裡的土牆房和滿臉皺紋、滿身泥土味的外婆以及穿著髒汙、破爛的兄弟姊妹了?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也不想一下,要不是這些他看不起的人,他今天能穿上一身乾乾淨淨的衣服?
“三舅舅,你回來了?給玲玲買糖果回來沒?”雖然大半年沒見,不認生的袁書鈴仍舊一眼就認出了蒲碧興,然後高興地撲了上去。
蒲碧興大步避開袁書鈴的飛撲,轉頭冷淡對外婆道:“媽,我是回來拿錢的,明天要回學校繼續去上課,再一年就要考大學了,所以老師抽假期給我們額外補課。”
看到蒲碧興那高傲的樣子,袁書芳氣得差點雙眼噴火,可惡!做什麼像鈴鈴身上帶有病菌一樣地避開她?鈴鈴身上的衣服是有點難看,是媽媽用她不能穿的舊衣服改成的,上面還打了好些個補丁,可是衣服很乾淨啊,鈴鈴身上也沒有臭味,為什麼要像避瘟疫一樣避開鈴鈴?
袁書鈴很早慧,袁書芳又天天把她改編過的童話故事講給袁書鈴聽,童話故事沒有了,袁書芳又講後世的社會見聞、人文軼事……在袁書芳一系列的早慧教育下,現在的袁書鈴智商大概相當於七八歲的孩子。聰明又敏感的袁書鈴察覺到了蒲碧興對她的迴避,再看到自家姐姐望著三舅舅時那吃人的目光,她明瞭——三舅舅不喜歡她。袁書鈴有點小小傷心地撇起了小嘴。
蒲碧興回家的第二天,就帶著家裡賣糧、賣豬的錢去廣元了,留給家裡不到一百元——完全不夠蒲碧海、蒲碧斌開學用。
聽見家裡人只是感嘆了下讀高中就是費錢,袁書芳咬著牙臉色難看地把蒲碧海拉到一邊:“四舅舅,你在竹園壩讀書時每個月大概要用多少錢?”
看了袁書芳一眼,蒲碧海小聲答道:“十五塊錢,我每個月都會剩一兩塊錢。”
袁書芳驚奇:“十五塊錢還有剩?你不會餓肚子嗎?”
“不會。早上一碗稀飯三個滿頭一毛錢,中午一碗乾飯一份素菜兩毛錢,如果我要吃肉的話中午一頓就是五毛錢,晚上又一碗稀飯三個滿頭一毛錢解決。”
“早晚兩毛錢,中午那頓算個平均數三毛錢,一天就是五毛錢,哇,十五塊錢險險夠用。四舅舅,你用的好節約哦!”
蒲碧海摸了摸腦袋,羞澀道:“還好,每次去學校都會帶點家裡的鹹菜下飯,所以十五塊錢足夠用了。”
袁書芳點著下巴道:“三舅舅在廣元,我們把他的生活費算高點,每個月二十五塊錢,一學期按五個月算就是一百二十五塊錢,每學期的學費五十塊錢,住宿費十八塊錢,加起來一共是一百九十三塊錢。好吧,再寬鬆點,他年齡大些,平時可能要和同學出去玩或是買衣服、褲子,再加五十塊頂天的零用就是二百四十三。四舅舅,知道三舅舅這次回來拿走了多少錢嗎?”
蒲碧海的臉色變得灰暗:“三百零七塊。”
“對,三百零七塊。媽媽他們上次賣糧、賣豬隻賣回了三百九十四塊八毛三分,家裡只有八十多塊錢了。”袁書芳臉上笑眯眯的,眼裡卻是寒光閃閃,“大家都在辛苦賺錢,有人卻在外面亂花大家的血汗錢。”她會讓他把不該他得的錢一分一分吐出來。
蒲碧海突然盯著袁書芳燦然一笑:“圓圓真的聰明的不像個孩子呢。”
袁書芳嘴角一僵,想要耍賴,卻在看見蒲碧海清澈、明亮的眼神時改變了主意,她的年齡太小了,做什麼事都不方便,如果能讓精明能幹的四舅舅站在她的前面當擋箭牌……袁書芳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