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見狀甚是痛心。她本是朱昭華的乳母,因為身份特殊,並不需要常常向她行禮。如今見她暴怒,卻是一下跪到了地上,死死地抓著她的膝蓋,一疊聲地叫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千萬不要著了那些人的道啊。”
朱昭華哪裡肯聽,一抬腿已將那姑姑踢翻在了地上。誰料那地上皆是破碎的瓷器渣滓,隨著那姑姑應聲倒地,裸露在外的臉頰和雙手上瞬間多了無數的口子,鮮血直流。
朱昭華不由得慌了心神,饒是她位尊權貴,身旁的貼心人卻沒有幾個。這龔姑姑自幼伴在她的身邊,亦師亦友,若是如今因為自己而有個三長兩短,那該如何是好?
她彎腰蹲了下來,親手從血泊中撫起那龔姑姑,話未出口,臉上已是眼淚縱橫。那姑姑因為流了許多血,此時已極是虛弱,她瞧著朱昭華,一雙眼裡滿是擔憂,她斷斷續續地說道:“娘娘……娘娘……老奴無妨的……切莫太過傷心。”
☆、第六十一章 世事難料
朱昭華繼裴清一事之後,便開始稱病不出。她雖素來是爭強好勝的脾氣,卻並不是個愚鈍之人。她如何看不出來,皇帝的天平已經向裴清乃至裴家偏去,自己越是掙扎越是徒勞,更有可能使得皇帝對自己的態度愈加不滿。
那龔姑姑的傷不過是皮外傷,流血雖多,調養了幾日也便好了。她同朱昭華也不知道是誰陪著誰,日復一日地在韶華殿中閉門不出,心裡都是淒涼難言。
皇帝的面上功夫卻不曾疏失。朱昭華生病的訊息傳來,他不但裝模作樣地探視了幾番,也命徐長海將各種賞賜源源不斷地送入韶華殿中。不明就裡的人瞧見了,不免露出豔羨的神情:“貴妃娘娘好福氣,這麼些賞賜,連見都沒見過呢。”
日子一天天流過,再過一天便是李正煒大婚的日子。才短短几個月的時間,他已在天堂和地獄之間來回數次,一張臉也似老了好幾歲,全不復昔日的風采。
韋一平既死,他雖傷心,卻不敢過多地表現出來。被廢為庶人的這段時間裡,也著實吃了好些苦頭。後來終於回了宮,皇帝又給他安排了名儒汪冉陽做他的太子太傅,才讓他一顆飽受淒涼的心稍稍安定了下來。
汪冉陽素日是德高望重的名儒,卻是久不出山。皇帝能夠請出他來,一定是費了不少的心思氣力。李正煜既覺得受寵若驚,也終於確定這太子之位終能失而復得。
李玲瓏卻是來過好幾次,言談之間卻是藉著探病的名頭敲打他。李正煒比原來更低調也更能忍。李玲瓏進一步,他便退三步,絕不再有半分爭強好勝的少年之心。李玲瓏無意間提起昔日端肅皇后一頂九鳳朝陽瓔珞金冠天下無雙。李正煒縱然捨不得,卻還是命人開箱取了送給她作為“賀禮”。
李正煒緊緊地咬著自己的下唇,嘴裡瀰漫著的濃郁的血腥氣讓他頭腦一陣激靈。他恨恨地想著:將來若是即了位,須讓這些羞辱過他的人付出代價!
歐陽雲煙自從被定為太子妃後,一顆心卻總有些忐忑不安,兀自懷疑這一切不過是南柯一夢。她自然是清楚太子妃的名頭意味著什麼。李正煒即了位,自己便是母儀天下的皇后。等到自己生下的長子即位,自己便是萬人之上的太后。她雖被教導戒驕戒躁、心如止水,想到這節仍不免憧憬起來,一張圓潤的鵝蛋臉上現出兩抹紅暈,更襯得膚白如玉、明眸如醉。
按照宮裡的規矩,太子納采前要行祭天地宗廟的典禮,太尉和宗正卿親自送來了多達十車的納采禮以及玄纁、六馬與穀圭。玄纁是是紅黑色與淺紅色製作的帛墊,六馬則是**、戎馬、齊馬、道馬、田馬與駑馬的總稱。至於谷珪,是隻有天子娉女才能用的禮器。雖不金碧輝煌,卻讓見慣世面的歐陽雲煙心跳漏了一拍。
等到一切停當,侍中終於宣讀了皇帝的詔書。歐陽雲煙的膝蓋不自覺地一軟,幾乎要癱倒在地上。她饒是暗自隱忍,接旨的手仍舊微微顫抖著。她心中仍是有著諸多的不確定,但是旁人崇敬地目光和豔羨的話語卻讓她的一顆心巍顫顫地飄了起來。
她對李正煒說不上有多深刻的印象。大多數的瞭解都是父親和師傅灌輸給她的,比如李正煒三歲既能誦讀《詩經》,六歲時為了端肅皇后的病抄了整整一本《金剛經》,又有圍獵時身先眾人,一舉打下一頭猛虎。凡此種種,皆是舉朝皆知的故事,卻絲毫看不出半分李正煒個人的喜好個性來。
作為太子妃,她毋須得到李正煒的寵愛,卻需要他的尊重和支援。歐陽雲煙心中明白,因而對婚後的夫妻之情並不抱有太強的願望,卻是一心一意地要輔佐李正煒,為歐陽家謀得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