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塵兒艱難地側了側頭,視線裡映出一張臉。
華以沫正闔眼小憩,面朝著蘇塵兒弓著身子,絲綢般褻衣鋪散在白色狐皮上,膚色粉嫩,薄薄的眼皮上時濃密的睫毛,投射下一片小小的扇形。小巧的鼻樑,飽滿的粉唇,看起來無害而迷人。
似乎是感覺到了蘇塵兒的視線,淺眠的某人忽然睜開了眼。
蘇塵兒被對方的突然醒轉有些驚到,神色不免間怔了怔。
華以沫的眼睛一睜開,整個人便透露出難辨的氣息。
“醒了?”華以沫朝蘇塵兒淡淡道。
蘇塵兒自然是記得昏倒之前的事,也不願理會華以沫,乾脆重新轉回了頭,打算闔眼假寐。
一隻冰涼的手卻忽然搭在了自己的側邊。下一瞬,一個輕微的重量壓上自己的左側身子。
“塵兒可是在生氣?”華以沫吐氣如蘭,聲音在蘇塵兒耳邊輕柔響起。
蘇塵兒頓了頓,然後搖了搖頭,語氣淡漠:“沒有。”
華以沫也不再開口,保持著半趴伏在蘇塵兒身側的姿勢,均勻的呼吸拂過蘇塵兒的頸脖,激起一點點敏感的小疙瘩。
蘇塵兒有些忍耐不住地動了動身子,儘量忽視著身上的重量與耳邊的呼吸。
片刻。蘇塵兒突然想到了什麼,闔著眼倏地睜開來,然後迅速扭頭望向華以沫。開口時,清冷的聲音難得起了絲波瀾。
“我的衣服換了?”
華以沫的臉依舊埋在蘇塵兒肩頭,淡淡地嗯了一聲,道:“你出汗了。髒。自然要換。”
蘇塵兒臉色微微一變。
昨晚暈厥過去之前,她的確能感到自己身上的毛孔都因疼痛沁出細密的汗水來。只是……不曾料到竟被換了裡衣。但想起對方的潔癖,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倒不能說些什麼。
蘇塵兒從華以沫的語氣裡聽不出是誰換的,也並不問,這顯然已經不重要。只是心底,還是泛起些不自在來。
室內一下子又重新陷入安靜。只有兩個人此起彼伏的呼吸聲清淺地響起。
肩頭的氣息愈發均勻。
蘇塵兒幾乎以為華以沫在自己肩上睡著了。被壓得發麻的半側身子難受得很,蘇塵兒輕輕動了動,試圖緩解僵硬的身體。
“別動。”輕輕的喝止聲響起。
身旁寒氣隨著時間的過去愈發深重。
正在蘇塵兒難以忍受之時,華以沫終於動了動身子,然後直起了身。
“我有事要做,先離開下,你呆在房裡不要亂走。”華以沫轉頭朝蘇塵兒道。在看到對方沉默地點了點頭後,方才撩開薄簾下榻。
蘇塵兒目送著華以沫出了洞,心裡還是鬆了口氣,揉了揉自己半邊僵硬的身子,然後坐了起來。
薄帳裡還殘留著那人身上的氣息。許是與藥相處得太久,一般女兒身上的女香也被藥香所替代。蘇塵兒忽然想起江湖上的傳言來。
平日雖足不出戶,然博覽群書的蘇塵兒還是對江湖上的許多事知曉頗多。包括鬼醫。
然而真正見到,卻才知與外界所述還是有著許多差別。
比如過分年輕的容顏,與望不透的靈魂。整個人都彷彿深淵一般,黑暗沒有盡頭。
這當真是極為可怕的一件事。無情如此,才沒有絲毫弱點可攻。
蘇塵兒不願再呆在玉榻上,也下了來。只是她並不出房,而是開始隨便轉悠。
玉榻旁有一張檀木案几,後面則是一個書架,想來是那人平日讀書所在。書架上的書,也皆是各種各樣的醫書。有很多甚至是手札和孤本。蘇塵兒隨意抽了一本手札,好奇地坐在檀木椅上翻看起來。
手札上的字跡鋒銳如刀,蒼勁有力,應是一個有一定閱歷之人所作。上面記載了許多偏僻藥理,下藥也十分重,常以以毒攻毒之法解尋常棘手之病。蘇塵兒看著看著,眉頭便不由得輕輕皺了起來。她略同藥理,自是看得出,那些藥雖下得重,然的確是難得的另闢蹊徑入手,應該也是療效顯著。但同樣的,副作用也不少。很多都是以縮短人的壽命為論的。若非心智足夠狠辣決絕,想必是無法從這些角度來看待問題,想出這樣的法子。
坐了許久,蘇塵兒的眼前字跡忽然模糊了一瞬。
蘇塵兒搖了搖頭,想要擺脫這樣的狀態,卻陡然發現,自己的雙腿無法移動,失去了知覺。
正在她臉色微變之際,華以沫已踱步進了來。
蘇塵兒望向華以沫,臉色有些難看,手撐著自己的太陽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