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回春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視野之內。
許久。
姬妙花鬆了一口氣。
忍耐真是一門學問。
從山上一路下來,端木回春腳步不停。
賈祥見他行色匆忙,不有上前道:“端木長老?”
端木回春猛然停住腳步,看著他道:“你前幾日不是說有個分舵與當地其他門派起了衝突?在哪裡?我打算親自過去瞧瞧。”
賈祥道:“這等小事何須勞煩端木長老親自出馬?”
端木回春道:“近幾年魔教與白道各派摩擦頻頻,雙方不滿日益加深。未免星火燎原,重蹈藍焰盟覆轍,我想還是親自去去一趟。”
賈祥看了他一眼,道:“你隨我來。”
端木回春正想婉拒,他已經轉過身,朝懸亭的方向走去。
四道下酒小菜,兩隻空杯。
賈祥望著姍姍來遲的廚娘。
廚娘的嘴唇似乎比剛剛紅了許多,雙頰還抹了腮紅。她一手託著托盤,一手翹著蘭花指,輕輕拎起剛熱好的花雕酒放在桌上,然後退後兩步。
“小玉啊。”賈祥緩緩開口。
廚娘眼睛一下子亮了,笑吟吟地望著他。他還記得自己的乳名。早知道他千不挑萬不選非要跑來廚房附近的懸亭喝酒就是為了多看她幾眼。唉,自己雖然是兒的娘了,卻總是遭遇這樣的桃花劫,真真叫人頭疼。
“這裡沒你什麼事了,下去吧。”賈祥拎起酒壺,為端木回春斟酒。
廚娘笑意一收,乾脆利索地走了。
端木回春看著酒從壺嘴裡潺潺流出,落入杯中,延綿不絕,直到漫溢位來。“賈長老?”他慌忙起身,避開從桌面上淌下來的酒水。
賈祥這才收手,嘆氣道:“果然,杯子太小酒太多,便裝不下了。”
端木回春轉而坐到旁邊乾淨的石凳上。
賈祥伸手將酒杯移到端木回春的面前,道:“我聽聞,人的心只有拳頭大小,若是心事太多,也是裝不下的。”
“賈長老……”端木回春剛起了個頭,就被賈祥打斷道,“來。喝酒。”他用杯子與他輕輕一碰,仰頭喝下。
端木回春看了看他杯中不到三成的酒,再看看自己面前滿滿的一杯,無奈地舉杯喝盡。
賈祥道:“你知道這麼多詩句,我最愛哪一句?”
端木回春道:“不知。”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來,再幹。”賈祥斟酒,喝酒,一氣呵成。
端木回春苦笑道:“賈長老,你不是想灌醉我吧?”
賈祥嘆氣道:“我只是想讓你好過一點。人喝醉的時候,背在身上的擔子會輕一點。”
端木回春握著酒杯的手微微一緊,又是一杯黃酒下肚。
賈祥也不說話,連連斟酒。
端木回春便一杯接著一杯喝。
酒壺量小,一會兒便到了個底朝天。廚娘也不知去了哪裡,賈祥只好親自下廚房煨酒。等他拎著三壺酒回來,便看到端木回春正背對著他,低頭望著亭下的空空萬丈。
“我看也不必杯子了。”賈祥直接遞了一壺酒給端木回春。
端木回春接過來,對著壺嘴仰頭喝了一大口。
賈祥道:“你現在有沒有什麼想說的?”
端木回春回頭,雙頰隱隱發紅,眸含秋波,瀲灩如晴湖。“我還沒醉。”說出的話,卻清冷如秋夜。
賈祥道:“那再喝。”
端木回春拿著酒壺,舉起來猶豫半天,又輕輕放下,“我該怎麼做?”
賈祥見他終於開啟話匣子,便道:“進也好,退也好,好過進退維谷。”
“進退維谷?”端木回春喃喃道。
“你若真想趕姬妙花走,便不會隔靴搔癢般地只叫六個弟子上陣。睥睨山上下有三千多弟子,他們輪番上陣,縱然姬妙花三頭六臂也擋不住日夜不休。”賈祥見端木回春沒反應,又道,“你不信?”他說著,轉身邁了一步,胳膊上便多了一隻手。
端木回春呆呆地看著抓住賈祥胳膊的那隻手,似乎在確認這隻手的主人是否是自己。
賈祥微笑道:“其實答案早在你心中,只是你遲遲不願揭開罷了。”
端木回春的手慢慢滑落,扭頭又喝了口酒。
賈祥站在他身後,看他將喝空的酒壺丟下山,又遞了一壺過去。
端木回春看也不看,咕嚕咕嚕往脖子裡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