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樓層的小閣裡,只有一張桌,一把凳,一張床,一盞鑲滿夜明珠的無火燈,再有的,就是放置在架上高達屋頂的書冊、和幾架巧致的架,架子可以讓人取到被放置得最高的書。屋內不悶,總有清透的風從上邊小窗吹下,還漂浮著淡淡的氣息,那是書的味道。白日裡面並不黑,日光透過琉璃頂四散下來,滿架的書就在似暈非暈的日光下勾勒出淡淡的剪影。
唯一的桌上堆疊著高高的書冊,有些書冊還被堆疊得搖搖欲墜,可就是沒有倒下來,而本本書冊裡夾著長短不一的條紙,上面都寫滿了蠅頭小字。不大的桌上只騰出了方寸大小放置硯臺筆墨。桌一邊堆放著雜亂的紙張,上面寫滿字,字一堆堆呈方塊形,可上面時不時劃了大叉;桌的另一邊更是堆著高過桌面的紙,不同的是整整齊齊,每幾層都壓著條紙,紙上也是一個個寫成方塊、標了數的字堆。
屋中的僅有的一個人坐在床邊用食,桌上放置了滿滿的書冊和紙張,毫無空餘之地,年輕人只得在小床上用飯。一大碗白飯,一小盆鹹菜,幾片豬肉,再一點鹹醬,並不豐富,然年輕人卻吃得津津有味。
年輕人吃好了將碗筷放好,起身摸摸牆壁開啟一個四方小閣,將碗筷堆進裡邊,過一會兒外邊會有人來收。他伸了懶腰動動筋骨,揉揉發酸的肩膀,感覺好些了便朝桌邊走去。移開凳子,拿起捲了頁的書看起來。
他面上表情隨著書中文字變化,時不時朗聲讀起來,或是拿過筆蘸了墨評論抄寫,推翻了先前定論的,就往旁邊齊整的紙堆裡按記號翻找出紙張,就在上面字堆間空白處補寫了起來。
看到一處,年輕人眉頭漸漸蹙起,思索間耳邊忽響起劈里啪啦的聲音。
年輕人受驚抬頭,見桌上書都塌了下來,散了桌面地面一大片,而書堆中的幾本薄冊居然還不停掙扎跳動!
驚疑之下翻開覆在上面的幾本書,入眼的小東西竟是一隻小燕!年輕人的表情仿若一瞬見到了逢春的枯木、枯井久逢甘霖一般,放下手中書冊跪在地上,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那隻小燕。燕子居然沒有畏懼生人,應該是隻摔暈了的傻燕子。
“你從哪裡來的?”年輕人又驚又喜,輕柔地撫摸燕子身上的羽毛,微微溼潤,夾在羽翎之間的還有些泥土和碎葉,年輕人捻起小得幾乎看不見的碎葉笑道:“原來已經是春天了。”
燕子像是從暈眩中清醒了一般,回頭一見年輕人就猛然跳出那手心,年輕人頓感失落,看著燕子撲閃著翅膀道:“你要走了?”
燕子當然聽不懂人話,撲打著翅膀跳上書架,企圖找到逃離的視窗,幾本書冊被它撞了下來,年輕人站起來對著燕子大聲道:“你是要北上麼?”
小燕拍打翅膀半天總算找到視窗,它囤在視窗胸前一鼓一鼓似要展翅飛翔,年輕人急忙跑到窗下大叫:“北方路途遙遠,燕子兄你保重!今年…今年冬天你若還記得我,再來找我!我定會給你留些糕餅,再給你築個巢!”
燕子完全不理會年輕人,張開翅膀往外飛翔,歡快地吱吱叫喚,啪啦撞上了樹枝,然後展翅飛向更高的天空。
靠在冰冷的樹幹上,遠處白茫茫的一片,放眼望去,雪還接著天連著地,青年的視線放遠,勉強見得著地平線。聽著不遠處士兵空閒下來笑鬧扯皮的聲音,見沒人注意到這邊,青年握緊手中長槍舞得虎虎生風,口中也娓娓念道:
“…下卦坎險,上卦坤順,險道順行象。五陰從之,大將統兵。九二以剛中居下,五以柔中居上,弱君命將。師,貞,丈人吉,則無咎!”長槍武路狠辣非常,青年身法進退快如閃電。
“…剛中而應,行險而順,不偏不倚,而民從之,吉又何咎,可以王矣。 師,眾也。貞,正也!”青年身形再翻,一個筋斗長槍再攻向無人的冷冽空氣中。
“…初六處於師卦之始,陰柔失位,失位不正,雖令不從,師出以律,號令必行,失律兇也!”狂風暴雨式的進攻直指樹幹,鋒芒一閃,長槍長矛的力道沈雄無比,“鐸”地沈悶一響,大樹已被長槍刺穿!
“好!”耳邊響起蒼老卻不失渾厚的讚賞聲,青年猛地收手將長槍抽出,大樹露出一個能看穿對面的圓洞,青年向叫好的老人抱拳行禮。
老人撫須低聲道:“比起半年前算有小成,易經卜卦雖記得牢,就怕你嘴上功夫厲害,到了戰場卻不會用!下次也莫要一心兩用!今夜同個時辰來本將帳裡,本將與你沙盤對戰,你要學會如何將易經卜卦用在戰場上!明年的這個時候,就看你有沒有資格做本將的副將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