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吳二公子此刻有頓悟啊。不過這鶴是沒有的,大雁倒有一群,應該是‘何處秋風至?蕭蕭送雁群’更貼切。”
楊沐接話:“此句頗有些淒涼了,不符合現在的心境,我看白樂天的‘風翻白浪花千片,雁點青天字一行’意境倒是極佳。”
吳嚴也附和:“極是極是。”
眾人沒了話。楊沐在心裡想,若是顏寧在此處,定然會說:“我看李太白的‘雁引愁心去,山銜好月來’才貼切呢,真真的大氣灑脫。”想起顏寧來,不禁柔腸百轉,輕輕嘆息了一聲。
過了好一會兒,吳嚴伸手拍了一下楊沐:“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楊沐被他拍回了神:“我也在考慮呢,這鄉試一時半會兒是參加不了了,我得找個好營生,掙錢替我娘瞧病,但是目前沒有找到好去處。”
吳嚴說:“不去考多可惜,這舉人於你是十拿九穩的事。”
“這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是十拿九穩的,別忘了青山之外還有青山,高樓之上還有高樓。”楊沐倒是一直清醒,並沒有被眾人的稱讚衝昏了頭腦。
三寶沒有做聲,他知道借錢幫楊沐只能度一時之急,不能解長久之困,幫他找個營生才是正經,可是要怎樣才能幫到他呢。
吳嚴又說:“你在家侍弄這兩畝地,頂多能有個溫飽,給你娘看病就難了。”
楊沐嘆了口氣:“是啊。我要做什麼能掙錢又能照顧到我娘呢?”
吳嚴頭腦中似有什麼閃過,他說:“要是有個事,能賺到錢,又能讓你照顧到你娘,只是有失了你讀書人的身份,你做也不做?”
楊沐苦笑一聲:“那有什麼不能做的,裡子都保不住了,還在乎這點面子身份麼?只要是不違法亂紀的事,我都願意去做。”
忙過秋收,天氣漸漸轉涼。楊沐趁著天氣好,將今年收的蓮子和蓮心搬出來晾曬,今年夏天的雨水少,蓮蓬結子多,且籽粒飽滿似珍珠,能賣個好價錢。白胖胖的蓮子在大竹匾裡被攤平,在陽光下散發著溫潤的光澤,令人的心情不由得輕鬆起來。楊沐將母親的輪椅推放在門口,讓她半沐著陽光,她拿著針線仔細地繡著一幅錦帕,她的針線活一直很好,以前多做些鞋帽類較粗的活計,而今別的事都不能做了,倒把這刺繡重新拿起來,從街上的繡莊接了活來做。
“娘,您歇一下,做多了傷眼睛。”
這話原是她常常叮囑兒子的,如今倒讓兒子來叮囑她了,她眼眶有些溼潤。“沒事,娘不累。”
楊沐過來替母親捏腿,林子哥囑咐過他,要常推拿按摩,以免腿肌萎縮,還要常翻身,以免長褥瘡。楊沐將母親手中的活計拿到一邊,抱她去便溺,然後放到床上躺下,以免她久坐傷了筋骨。
自打楊母病了之後,就再也沒有人上門來給楊沐提親,任誰看到楊母這樣連大小便都不能自理的母親,哪家女兒都要打退堂鼓吧。人說久病床前無孝子,但是這幾個月了,楊沐從來沒有表現過一絲一毫的不耐煩,總是不厭其煩地為母親打理病體,照料起居,還要開解母親,一如母親照顧襁褓中的他一樣。
楊沐給母親按摩完畢,依舊出來翻曬蓮子。“楊沐!”有人在輕輕地叫他。楊沐正背對著院門,聽見聲音,那麼熟悉,以為是自己產生了錯覺,猛的轉過身來,有一個人沐著陽光衝著他笑,可不是他心心念唸的那一個?“顏寧!”
顏寧衝上來飛快地抱了他一下,馬上鬆開了。“出了這麼大的事都不告訴我,還是從我爹和於先生的通訊中知道的。”顏寧的語氣中有些責備。
楊沐不知道自己這一刻是什麼感情,彷彿受了委屈的孩子見到最信賴的人一樣,想笑,又想哭。他囁嚅著:“我、我還沒想好怎麼跟你說。”他覺得自己不能赴與顏寧兩年後的鄉試之約,想起那一年顏寧同他說過的尾生的故事,那些話如鯁在喉,說不出口。
“那還有什麼好想的,你怕失了同我的約定?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我怎麼能夠不理解。我只希望你在遇到困難的時候,第一個想告訴的人會是我,而不是瞞著我。”
楊沐小聲地辯解:“我怕你替我擔心。”
顏寧伸手捶他的肩膀:“可是你不告訴我,我就會生氣,比擔心的後果更嚴重。”
“對不起,以後我一定第一個告訴你。”
“這是必須的,你要再敢瞞我,看我如何收拾你。”
楊沐鬆了口氣,這才想起來兩人一直站在太陽地裡說話,都忘了請顏寧進屋,便拉著顏寧往屋裡走。
“伯母呢?”顏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