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漪伏在欄杆上,望著清亮的湖水。水面上蓮葉還是小小的,遠了看,銅錢似的,嫩嫩的綠著,養眼。不知道是不是聽到她們說話聲,遠遠近近、深深淺淺的水中,錦鯉緩緩地往這邊聚攏。
老祖母極愛這些鯉魚的,養的肥肥壯壯的。
她看著錦鯉出神——雅媚老早就說過,老祖母養了一池錦鯉,比北平家中的那一池不差……是那天她同之慎帶了他們參觀慶園。看到錦鯉就議論起來。他們也說了,老祖母養的錦鯉脾氣也像了主人,有些著急的。此時看它們遊弋在碧水之中,悠閒自在的,倒一絲兒不躁不急……她再看看同樣望著水面的老祖母。
和煦溫暖的目光,柔的晴光瀲灩,多少年來不知她究竟有過多少像這樣平和的時光,看上去自在安然。但也許是要經過無數的風浪換來的。不是沒有過焦急暴躁,只不過日子有功……她稍稍動了動身子。
“老七出生的時候,我問你們祖父,老爺,給新孫起個好名兒吧。老爺就說,叫阿滿吧。滿滿當當、滿滿意意、美美滿滿。”
“好好兒的,叫了這麼個名兒。現在哪兒還有人叫。倒是有一次我聽父親不留神叫他小貓。”爾宜笑。
靜漪著花蕊飄落在水上。
錦鯉從水中浮游而上,張口吞呷。
“那是因為出生時候他弱小,親孃又沒了,吃誰的奶都不行,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到如今我看著他還有些恍惚,不太信也有那樣的時候……你們祖父看了他,說一隻手都能托住呢。”陶老夫人接過金萱給她點上的水煙。側臉問了句“老姑太太怎麼這會子還沒來,去問問是不是又不舒坦”。
“哪裡有那麼小。”爾宜駭笑。
“你還不要笑,果真就是那麼大小。你們父親,看他是那樣的一個人,對老七倒是真心疼。有一日老七又沒氣兒了,他剛好從外頭回來。都說是沒的治了,他不信,總說老七命不該絕,硬是逼著大夫灌藥,停了好幾個時辰,老七又喘氣兒了,算是撿回一條命來……所以你父親打那時候起,回來必問,小貓還有氣兒麼?聽著說還好,就多吃一碗乾飯;要是不好,飯也就吃不下了。”陶老夫人輕聲說。
“七哥挺爭氣的,奶奶,您瞧他現在的模樣,不怕不能一巴掌拍死一匹狼。”爾宜見祖母說著,有些難過的意思,忙往回兜。她看看靜漪,本想讓靜漪幫腔,不料靜漪是聽的入了神。
“是哦,過了最兇的那幾個月,跟吹氣兒似的,一日比一日好。你們祖父說,越是這樣,越不能嬌養軍少;不要跑。他總把老七帶在身邊兒。老七今日的這脾氣性格,生生也是你們祖父給縱容出來的……”陶老夫人抽了口煙,想到什麼,搖了搖頭,沉默下來。
半晌沉默,她們各懷心思,都不出聲了。
金萱和陳媽一同回來的,帶了茶點來。
陶老夫人一行說著剛用完了早點又來,一行示意靜漪和爾宜去用一點。靜漪過去,給她倒了杯茶,聽著金萱說打電話去蘿蕤堂了,大姑奶奶早起又有些犯暈,說就不來了。
陶老夫人聽了,未免又添一重心事。沉吟片刻,說:“再等一等的,我看看她去。”
說著她見靜漪和爾宜也都不自在,又笑笑,要她們不必如此。
“這老太太這兩年總嚷嚷著過了今日沒有明日,暈一會子說不準就硬硬朗朗兒的又過來玩了。”她說著,喝口茶,笑微微的。
靜漪看她雖是笑著,眼裡卻總有點鬱郁之色。
“奶奶,七哥說話從來都算數,他這回可是說了,三個月,準回來。”爾宜深知陶老夫人心事,便說。靜漪給她也倒了茶。
“三個月?我看未必能成。”陶老夫人說著,招手讓金萱過來,要了魚食。伸手捻了一點點,扔下去,引的錦鯉過來,爭相取食。
靜漪還站著呢,爾宜以為她只顧了看魚,讓她坐下來。
“路途是遙遠了些。”靜漪輕聲說。這仗要怎麼打,她沒有概念。但是也聽逄敦煌說了些。逄敦煌對戰局的把握,總比她要清楚。況且她每日只看著地圖,也能明白這麼遠的距離,單單過去,已是人困馬乏,叛軍可是以逸待勞……她想著,心尖兒就有點發顫的意思。下意識的,她按了下胸口。
“七哥昨晚回來,從奶奶這裡回去之前還跟我說了會子話。”爾宜捻了塊松瓤糕,“說若是我出門子的時候,他趕不回來,還有二哥。但他是想送我去廣西的。”
靜漪低了頭,聽陶老夫人說:“哥哥們哪個送你去都好的。瞧你母親給你準備的嫁妝,又是飛機又是火車,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