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玉應了一聲,每一步都邁得大大的。撩簾子往外走去。
蓮玉一走,自覺避到抱廈的荷心與荷葉這才邁著小碎步進了暖閣來伺候,一進來便看見行昭的手放在小案上。不停地在抖,連帶著擱置在小案上的青花瓷天碧色舊窯茶盅也發出了“硜硜”的響聲。兩個小丫鬟對視一下,抿了抿嘴,再不敢亂走動,束著手。眼觀鼻鼻觀心地縮在旮旯裡。
今日之事繁冗至極,行昭感覺自己的腦中像藏著一個線團兒,揪不出來始末,索性揚聲喚道:“拿筆墨來!”
荷心連忙從書齋裡頭捧了個紅漆福字紋托盤出來,荷葉手腳麻利地將氈子、堂紙、鎮紙鋪好,又摻水磨墨。
行昭這時候也不避諱她們倆了。拿起筆來,在紙上寫了幾個大字,“西北”、“方家”、“閔家”。寫到這裡,手頓了一頓,沒有抬眸,口裡輕聲吩咐:“你們兩個都是我親選的人兒,蓮玉蓮蓉也大了。沒幾年便要配出去了,到時候還要靠你們撐起來。”
荷葉荷心面面相覷。荷葉靈敏,立馬跪在青磚地上,荷心見狀連裙裾也來不及提,順勢跪在荷葉身旁。
荷葉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府裡頭幾個時辰內便變了天兒,住在後廂房的寡娘都託人來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她卻什麼也不肯說。只是因為牢牢記得自個兒那賭癮哥哥欠了人錢,被人活活打死,寡婦死了兒還是這樣沒體面的死,別人都避之不及,是四姑娘賞了錢讓人把哥哥的屍首埋了,是四姑娘一個帖子告到府衙去,將那害死人的賭坊給關了,也就是四姑娘還願意給她們娘倆兒一個體面一個活頭。
“荷葉沒讀過書,能進懷善苑來當差已經是靠著菩薩保佑,祖墳上冒青煙積福來的,四姑娘叫荷葉去滾刀山過火海,荷葉立時撩了袖子就去!”
荷心反應慢了些,又聽荷葉都給說完了,只顧著重重地點頭,心頭卻想起才進懷善苑老子孃的交代,“四姑娘是府裡頭一份兒的,前頭那兩個大丫頭還能幹多久?到時候你哥在侯爺那兒得臉,你在四姑娘院子裡得臉,我和你爹睡覺都得笑醒。”抱緊四姑娘這棵大樹,是荷心從始至終的心念。
行昭邊笑邊搖頭,讓她們起來:“。。。不過是叮囑一句話,我讓你們去滾刀山做什麼?取經啊?”被兩個小丫頭一打岔,心裡頭蒙上的那層沉甸甸的灰,好像被吹散了很多,穩穩落筆,寫下“應邑”兩個字兒,想了想又在“應邑”的後頭加上一個“六”字兒。
荷心跟著下過決心,表過態後,便邊起身撲了撲膝上的灰,邊極自然地湊過來瞧,嘴裡邊呢喃一句:“。。。咱們府上的姑娘遇到想不明白的事兒時,都喜歡寫下來。聽三姑娘身邊的滿堂說,三姑娘遇上事兒的時候,也這樣。”
行昭手頭一頓,凝在筆尖上的那滴墨汁兒,欲滴未滴,搖了半晌後,終於落在了紙上。
是不是賀行曉也是一頭霧水,所以她才會把這些詞兒挨個兒的寫下來呢!是不是她也搞不清楚這三者之間的關係,所以才會寫下來慢慢地想。。。
像是開啟了一扇門,行昭隱隱約約中摸索出了什麼,卻又稍縱即逝。
正當時,一股子風灌進了暖閣裡,蓮玉一張臉紅彤彤地進來了,見荷葉與荷心都在,怔了一怔,像是明白了什麼,笑了笑,三步並兩步上了前,說:“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這就表明進行得很順利,行昭也高興起來了,繁雜的事情中總算有順心的地方了,揚了揚下頜示意蓮玉說下去。
“六姑娘身邊兒的雙吉,是王媽媽外甥的未過門的娘子。”蓮玉先將出處說清楚,又說:“王媽媽便拿出長輩的譜兒問她,雙吉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六姑娘第一次嚷頭痛的時候,是在三爺開堂會沒多久後,而給張院判來看,給說的病症又是夢靨纏身。這個病,張院判也沒有辦法,開了幾副安神的藥也就過了。後來萬姨娘還偷偷讓人從外頭請了符咒和菩薩進來鎮著,不過也沒用。您還記得上回去定國寺,六姑娘便以風寒纏身沒去,那是因為前一天六姑娘又夢靨著了,一連幾日都昏睡不已,一醒來又嚷著頭痛。”
行昭一怔,陡然想起來年前遷居的時候,賀行曉出人意料地送來的那個赤金鑲青石鐲子,是應邑送給她兩一人一隻的。。。
又聽蓮玉繼續說:“後來應邑長公主來之前,萬姨娘一大早就違例出了門禁,求到侯爺跟前兒來,那是因為六姑娘那天夜裡更嚴重了,大嚷一聲之後便暈了過去,直到後來才緩緩醒過來。”
一個念頭在行昭的腦中閃過,猛然一抬手止住了蓮玉的後話,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