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啊可惜,景哥兒一早便外放出去了。
沒靠住孫子,庶子靠得住嗎?
方皇后想一想心裡就暢快極了。賀太夫人還沒來得及下決斷,皇帝代替她下了決斷——扶庶出三房賀現代表賀家來削弱方家,賀方兩家已經結成死敵了沒有錯,可是賀太夫人願意看到一向被壓在腳下,深恨已久的庶子取代賀家長房嫡支的地位嗎?
“賀琰廢了,可他的兒子還沒廢,景哥兒是賀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臨安侯的爵位,賀家的家業、人脈、名譽都是他的,沒有人和他爭。”賀太夫人坐久了,後背與腰都有些痛,沒有永遠的至交也沒有永遠的仇敵,只要目的相同,何必在乎過程?
“阿福的除服禮也過了,景哥兒與阿嫵的婚事提上日程,皇后娘娘是姨母卻不是生母,行景與行昭姓賀,也不姓方。賀琰只有景哥兒一個嫡子,臨安侯的位子只有他來坐,也只能他來坐。等景哥兒當家了,賀方兩家一笑泯恩仇,既是方家的助力,也是賀家的退路。得一個盟友,總比樹一個勁敵來得好吧?”
原是來搶景哥兒與她的。。。
行昭半晌無言,終是埋首抿唇一笑,翻過手瞧一瞧,薄薄的一層素白表皮之下奔湧著鮮紅的血液,她心頭徒生怨恨,這些血。。。只要有這些血在,她就是賀家的人,無論他們做過什麼,無論她多麼努力,他們都是她的親眷,身上流著和她一樣的血。
多令人可怕啊。
只要賀琰上書一折,請立行景為世子,長子嫡孫名正言順,無論宗法制度還是皇權意願,都沒有理由說不,行景最後還是要老老實實回臨安侯府去,在那四四方方的老宅裡再次陷入賀家那一灘漩渦裡。
天將昏黃,賀太夫人心平氣順地告了辭,臨了隔著隔板朝花間深望了望,渾濁的眼神陡然變得柔和且光亮,輕聲低喃:“。。。阿嫵翻了年快十二了吧?悉心收留的綾布還存在庫裡,只是不曉得小娘子長有多高了。”
垂垂老矣的婦人做出這樣的神情。
方皇后竟然一時也拿不準,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食不言寢不語,行昭陪方皇后用晚膳,滿堂靜謐,只能聽見調羹輕擱在瓷沿邊兒上的聲音,方皇后抬眼覷了覷行昭的臉色,心下大定,等晚膳一收,便長驅直入問:“猶豫三載,賀太夫人終究徹底捨棄賀琰,阿嫵當如何?”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哥哥接任賀家家主,於方家於他自身,都是一個助力,這一點太夫人其實沒有說錯。”行昭訥了訥,今時不同往日,皇帝要推賀家下手對付方家,可若是賀家的掌權者是行景呢?再者朝中有人好做官,若賀家當家人換了人選,行景與賀家撕破臉皮。官宦仕途暫不說受阻,看在賀家臉面上的那些人能推他一把嗎?
太夫人說話說得九曲迴腸,可卻常常一語中的。
讓景哥兒回來接任賀家,確實是雙贏。
這也不算是妥協,至多算是結盟。
可人活一輩子,不能僅僅是為了贏面,有時候自己心裡頭那道坎兒過不去,贏面再大也是白搭。
方皇后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笑著握了握行昭的手:“太夫人提出來的條件是很誘人,她能掌住賀家。可她能掌住皇帝的心思嗎?皇帝願意推一個與方家親厚的人坐穩賀家嗎?她想讓我使力,想得倒美,我憑什麼如了她的願,我們景哥兒又不是沒得前程和出路。”
賀太夫人以為誰都像她一樣。把榮耀與體面看得重極了,那她就打錯算盤了。方家再破敗,也不稀罕一個臨安侯的爵位。
方皇后邊笑邊將行昭往自個兒身側攏了攏,話裡戲謔:“更何況要是景哥兒真掌了賀家,我們阿嫵就更嫁不成老六了。。。”
行昭臉兀地一紅,風一樣的方皇后。思路跳得不是一般地快。
果不其然等進了二月,賀琰不能上早朝,可他還是能遞摺子上來的,託了相熟的公公遞到了皇帝跟前兒。
“。。。臨安侯說是年歲漸大。應付起賀家上下家事有些有心無力,想請封行景為世子代其處置家業。”
臨到月白,也不是初一十五,因事涉皇后親外甥,皇帝到底還是來了鳳儀殿,行昭福了福禮,沒聽皇帝讓她避開,便心安理得地坐在下首一壁吃茶。一壁聽。借放茶盅的功夫,飛速抬眼瞅了瞅皇帝——眼下烏青,皮肉下拉。眼神渙散,往日裡的英姿挺拔如今是半分見不著了,分明就是一個大腹便便,縱慾過度的男人模樣。
行昭卻曉得沒那麼簡單。
皇家人底子都好,少時喝幾個奶孃的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