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藍家山這話一出口就後悔了,臉也漲紅了。
她的惱怒像是為了掩飾內心的窘迫,道:“因為我想幫你儘快掙到那20萬,和你家人了卻這段孽緣。”
他們兩家人的關係越來越奇怪了。
藍家山不失時機:“謝謝。”
“討厭。”她說,“你認為我幫你,還有什麼別的目的?”她望著藍家山,挑起眉毛,憤怒地說:“你以為我喜歡上你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藍家山笑嘻嘻地說:“實話告訴你,我剛出門還照過鏡子,發現自己挺帥的,不是小白臉了,我的男子氣越來越足,而且身體也結實了不少哩。”
看他嬉皮笑臉地耍嘴皮,徐微微臉一沉:“你還挺自戀的啊。”
藍家山無所謂了:“什麼時候再讓黑仔給我畫一幅素描,我要好好珍藏,現在可是我一生中最帥的時候哦!”
徐微微終於給他逗笑了。
韋娜的舅舅劉新平幾年前在老城區買了一棟私人房,三層的小樓藏在一個小巷深處。敲開門,沿著陰暗的樓梯上去,三樓亮了燈,燈也是昏黃的。一個五十來歲的中年男人目光疲憊地望著他們。
徐微微把信遞給他,劉新平戴上眼鏡,幾行字看了良久。
劉新平抬頭,疑惑地問:“你們就是給他送信來了?”
徐微微的回答倒是很坦率:“我們有事想請教。”
藍家山卻問:“你和我哥哥很熟嗎?”
劉新平點頭,目光略嚴厲:“你哥哥經常提到你,說你找到女朋友了,說你要回縣裡過春節了,說你和同學打架了,說你抽菸被學校罰款了,說你分到工廠了,說你當助理工程師了。”他責備地說:“我問問你,你對你哥哥又瞭解多少?”
想到在那個小鎮,他那個五官柔和而乾淨的哥哥,笑呵呵地坐在有風穿透的走廊,和一位忘年交在談論他這個在城市裡讀書工作的弟弟,而他,又何曾想到過自己的哥哥?
藍家山的眼睛溼潤了,故意轉過身,打量著牆壁上的畫。
劉新平說:“你哥哥出事後,也傳呼過我,可惜我沒能及時回覆他,這孩子嚇壞了。”
徐微微說:“他說你給他二姨送去了1000塊,有你這樣一個忘年交,他很感動。”
劉新平說:“等他出來,如果巖灘容不下他了,就過來我這裡住吧,我有三層樓,給他住一層,我們哪怕去當臨時工啊,只要能自食其力,只要高興就成。”
藍家山的眼淚湧了出來,視線模糊一片,兩個人都肅靜下來。
徐微微問:“你搬來柳州以後,和藍家水還經常見面嗎?”
劉新平點頭:“藍家水喜歡玩電腦,每年都會去電腦市場逛逛。他來柳州,都會和我聯絡。”
徐微微又問:“藍家山,他來柳州,聯絡過你嗎?”
藍家山難堪地搖頭,他們兄弟倆從來沒有在柳州碰過面。不知怎麼回事,兩人長大後,反而有些生分,童年裡小哥倆親密無間的記憶,實在是太珍貴,太短暫了。
藍家山解釋:“我爸爸曾打算給藍家水在縣城裡要一間門面,做影印和電腦打字的生意,後來因為朋友承包了賺錢的礦廠,我爸爸就給他買了輛車,希望藍家水跑兩年運輸,能攢下點錢。”
劉新平嘆了口氣說:“如果不買車就好了,藍家水脾氣太好了,其實他更喜歡琢磨些技術方面的東西。他很喜歡電腦,很想從事這一行。但你爸爸說,藍家山要在城裡買房,大家還是找點穩妥的事情做做,先給老二籌點錢。”
藍家山心情很複雜,心裡五味俱全。他低下頭,他有些羞愧,說不上是內疚還是委屈,或是因為一家人現處在困頓時刻,回想起從前的平淡反而彌足珍貴。
徐微微觸景生情,她故意粗魯地說:“你哥哥至少平平安安地活著,掉進河的可是我哥哥。”
這下輪到韋娜舅舅吃驚了:“你是誰?”
趁他驗證徐微微身份的時候,藍家山走到了陽臺,平復下突然澎湃起伏的心情。
他這個弟弟因為寫下了那20萬的借據,給肇事的哥哥極大的心理壓力,他雖然在心裡並沒有怨恨過哥哥把家庭拖入貧困的境地,但在心理上,他何嘗沒有一種優越感,給自己貼上了奉獻、犧牲的標籤。他的人生改變,很大的原因是在於他自己,而不能歸咎於藍家水事件。但這一切,藍家水知道嗎?他揹負著日益增大的壓力在悔恨中度日,藍家山考慮過他的心情嗎?
在陽臺上站了四五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