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湮滅已久的塵埃,修士如是,時光如是,你我亦如是。
對於許多修士而言,半載時光倏忽便過去了,苦修的苦修,獲取了少許領悟,享樂的享樂,被迷濛的心靈,卻永遠無法滿足。
無法滿足現狀,便有執取,便有恩怨。
真界每一日都有人因恩怨死去,然真正令人記住的卻沒有幾個。
半載時光已可令人忘卻某一些傷痛,忘卻某一些驚聞,譬如劍齋弟子蘇伏,死於魔劫,儘管其時引得津津樂聞,隨時光推移,便也如石沉了大海,再也難以掀起波瀾。
人也好,妖也罷,道也好,魔也罷,不過是活在當下而已!當下最重,自是己身機緣、修為、死活,哪管得他人如何呢?
半載時光過去,天宮山頂上的醫仙堂一如既往的平靜,即便花音偶爾會帶著她的那條大黃狗鬧得人不得清靜,然總也是沒有波瀾的。
大黃狗亦有名字,喚作屠龍,半載前改的名字,原先便喚作大黃。雖未加真人二字,然醫仙堂幾人皆知她惡趣味,便聽之任之。
屠龍之名雖威風,可大黃狗與其主完全不同,是個憊懶貨,能躺著絕不會坐著,能坐著絕不會站著,同一般狗還有差異,其從不對誰搖尾乞憐,枉費了它這一身黃絨絨的皮毛與天生便親善的嘴臉。
倘用花音之言,恁的狗模狗樣,一點也不知討主人歡心,遲早捉來抽骨扒皮燉湯吃肉。
屠龍仍是我行我素,不過自從醫仙堂多出一人來,且此人負責眾人的膳食後,這憊懶貨終於肯挪動龐大的身軀,跟隨小主人去捕獵。
且自吃了此人烤出來的肉之後,便再也不願吃生肉與花巖煮的東西,顯見胃口刁得很。
“臭屠龍,你快給本姑娘站住!”
“嗚嗚……”
屠龍臃腫的身軀完全不影響它的靈活,且有巨力,這從它拖咬著一隻比它要大上近倍的熊瞎子仍然健步如飛,便可看出,屠龍雖無屠龍之力,屠屠熊還是很輕鬆的。
醫仙堂小院的靜逸便被這對主僕給打破。
屠龍絲毫不去理會氣急敗壞的花音,拖咬著熊瞎子,置於院中一隅靜坐的男子身前,竟還落下幾滴垂涎,‘汪汪’地叫了兩聲,吐著舌頭,竟還象徵性地搖了兩下尾巴,旋即便繞到此人身側,乖巧地趴了下來。
這時花音宛如一陣旋風般衝將進來,氣息卻略有不勻,抹了一把香汗,瞪著屠龍,插腰罵道:“豈有此理,混賬狗東西,讓你站住你反而跑得更快一些,太不將本姑娘放在眼裡了,今日不好好教訓教訓你,你便不知誰才是你主人……”
她說著便氣呼呼地擼袖子行來。
小院靜坐的男子,自然便是蘇伏,這時他緩緩睜開眸子,輕輕吐了一口氣,笑道:“花音,我同你說過多少次,屠龍靈性頗佳,恐怕已處醒靈階段,有著身為妖族的尊嚴,你待它好,它才會待你好,你愈是如此對它,它愈是懶得睬你。”
花音頓將矛頭指向蘇伏,氣呼呼,一字一頓地說:“蘇浮塵,你懂得那麼多妖族之事,怎不去莒州謀個差事,賴在醫仙堂算甚本事,另外,本姑娘還不用你教我怎麼做,哼……”
蘇伏身著灰白色的貼身短褂,下身則是緊身勁裝與步履,長長的烏髮被他自己剪去大半,剩餘的便用草繩簡單束著,看去雖精神滿滿,卻不像個修士,反而像個靠山吃山的山民。
他的氣海仍然是無動於衷,氣海鎖閉,乃因陰神受到莫大創傷,神丹亦同時受到重創,因而閉鎖了識海。
此時寂枯劍意仍盤桓於他的神魂,時刻侵蝕著他,是以半載以來,他的情況並沒有好轉,反而愈發惡劣。
蘇伏知道如此下去,不消幾載,他的陰神便會徹底為寂枯劍意吞噬殆盡,這是比被魔靈奪舍還要悲慘的事。
被魔靈奪舍,他蘇伏“尚存世間”,為寂枯劍意吞噬,便徹底死亡。
不過二者相較,蘇伏倒寧願‘徹底死亡’,好過魔靈用著他的軀殼鑽營生機,甚還利用他的身份做一些見不得人之事。
當然,他目下甚身份也無,只是一個普通的‘山民’蘇浮塵,在氣海恢復前,連散修都不是。
氣海鎖閉,靈覺無感,法體另外三十六處竅穴內的星辰之力便盡都沉寂,無法動用分毫。
且取不出飛劍,便連心內虛空都沒有絲毫感應,早已習慣用心內虛空儲物的他,此時真正的一窮二白,身上的儲物袋花巖倒是還給了他,可儲物袋需要修士識海開闢,能自有出入識海後,才可開啟,尤其是儲物袋有著他的神識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