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頂盤膝落坐,他那乾枯地只剩一張皮的唇微微開合,無匹熾亮的佛光便湧現在這天地間。
禱唸開啟半個時辰後,孔黎將蘇伏二人放出來,道:“禱唸還有半個時辰,速速收取黑暗之力。”
蘇伏不二話,取了玉印,擲向漆黑氣團。
那玉印說也玄妙,與那黑暗之力一碰撞,頓時發出玄妙的光。孔黎身上湧出火光,稍微掩蓋了玉印波動。
玉印像似鯨吞水般收取著,罪業竟半點也無法反抗。隨著漆黑氣團愈來愈小,玉印顏色也自蒼青轉作玄黑,且愈來愈黑,早望不見那一絲清氣。
公孫樓望見這幕,如釋重負地席地而坐,微微笑道:“今番已是功行圓滿,劍君出去以後,切記要守好此寶……”
蘇伏心神正被吸引,也未聽清,隨意地應了聲:“這可不妥,你的寶貝,還是由你自家藏好。”
公孫樓暗暗苦笑,卻不說話,而是取了空白畫紙出來,取筆在上一番龍飛鳳舞,很快就見栩栩如生的山水在他筆下生就。
孔黎望著這一幕,卻什麼話也沒有說。
隨著每次揮筆,公孫樓的臉色愈來愈蒼白,盞茶功夫,他輕吐一口濁氣,儘管疲憊地要倒下,卻淡淡地打量自己的作品,無聲一笑,將其捲起,起身遞給蘇伏道:“分別在即,在下身無長物,僅此一畫贈予貴人。貴人切記,不到生死關頭,絕不能開啟!”
蘇伏這才回神,見他一副鄭重其事的模樣,不由笑道:“出去以後,不如到紫城一聚,小女對丹青一道,頗是喜愛,還想請先生不吝賜教。”
“改日有暇,必定登門拜訪。至於令愛,也必傾囊相授。”
蘇伏好奇地接過畫卷,本待說話,身後斗然塔門斗然發出一聲悶響,竟洞開了一絲。
孔黎臉色驟變:“糟了,淨慧發現了,你二人速走……”
半空懸浮的漆黑氣團如今只剩不到十數,大半都被玉印吸收,薄弱地非常可憐。
蘇伏當機立斷將玉印取回來,送入心內虛空,同時湧出紅河,要破壁而出,怎料頂壁突遭巨力破開,一隻乾枯的手掌,當頭重重地擊落。
此時要退已是不及,他正待用劍抵擋,側旁冷不丁有重擊,將他重重地撞了一個趔趄,踉蹌地退到黑鐵門處,眼角餘光覷見,撞他的人是公孫樓。
此時頂壁破開,外頭佛光照入,他才發現公孫樓的臉色竟是一片灰白,明明方才,尚有一絲血色。
然而在那乾枯的手掌下,無論何種血色,也無用了。
公孫樓嘴唇動了兩下,蘇伏已然聽不見聲音,因藏在懷中的那副曾畫著松濤的畫軸突地自主跳出,竟將他吸入畫中。
那兩個字,依稀是“保重”。
蘇伏眼中倒映的最後一幕,便是那乾枯的手掌,穿過漫天紛飛的齏粉,試圖留下他。
第九百九十二章:太陰玄星,般若菩提(上)
蘇伏甚至能感覺到,乾枯的手掌之上所發出的,屬於苦海的氣息,濃郁且兇殘,絕無半點出家人的慈悲。
這定是含怒一擊,只為殺人而發。
腦顱轟然一陣暈眩,再睜眼時,卻已來到一處荒郊野地,離城不過數里,卻是一個天,一個地。
起身望去,整個法華城都籠罩在一道惶之又惶的金光下,數萬僧的梵唱,響徹四野,震動天穹,冰雲之上,隱隱有古剎寶塔寶幢等等虛影。
只見這一幕,他便明白過來,公孫樓打從開始便知二人之中只有一人可逃,早存了死念。早存了助他脫逃,自己留下的死念。他細聲地叮囑要貼身收好那張失了靈性的畫卷,似玉印這等寶貝,也絲毫不留戀地交予他保管,種種跡象,令蘇伏默然以對。
相識不過幾日,哪怕生死之交,也不過如此。
“法華城,某會回來的!”
蘇伏低聲自語,罷了再未停留,轉身便要離去。
豈料身後荒山突地湧出來數百個僧,有些生面孔,有些熟面孔。有些禪師,有些羅漢。有個老和尚,連眼皮都滿是褶皺,卻撐起眼眶,用著一雙渾濁的雙目,望著死人似的望著他,單就他的眼神,就令人不寒而慄。
他喚作法慧,是舉著屠刀的和尚。
蘇伏目中殺機幾欲凝固,耳畔依稀響起公孫樓話語:“懼!真界山水,在下未歷萬分之一,若在此前死去,必留悔恨……”
“今番已是功行圓滿,劍君出去以後,切記要守好此寶……”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艱難地按捺住殺機。先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