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實在不願這單純姑娘,落入仇恨的大網,故修改了她與絮兒記憶,忘卻了夏九幽、忘卻了東都、忘卻了過往。
她,沒有過往,沒有比這更令人心酸了。
“好,回去告訴你家小姐,明日我等便隨車出發!”
……
話分兩頭。
卻說公孫樓引著蘇伏來到貧民窟一個矮平房內。內中擺設極為簡易,一個四腳矮几,一張灰木床榻,上有一張竹蓆,除此外,竟別無一物。
不過,卻是潔淨如新,一塵不染。
二人席地而坐,公孫樓道:“小室破陋,招待不周,貴人莫要見怪。”
“這方小居,片塵不染,乾淨而不失淳樸,簡約而不失氣度,意境甚是高遠,”蘇伏打量片刻,道,“先生倒不必妄自菲薄。某入道方今,數十載有餘,從未見過先生這一門,敢請教出自何門何派?”
公孫樓笑道:“鄙門不足掛齒,不說也罷,免汙貴人視聽。”
蘇伏也不強求,沉吟說道:“方才那老僧,卻是怎麼個來歷,先生似對其頗為熟識?”
“那老僧喚作淨慧,乃是法華宗宗主,從前便是,如今仍是。”公孫樓語末打了個機鋒。
蘇伏見他不願明說,不知他有什麼為難,道:“聞說淨慧禪師乃是四明殿住持,深受百姓愛戴,應是個慈悲有度的大德高僧,怎麼先生對他很是忌憚?”
“淨慧禪師法力高深,在下當然懼怕。”
“未見得他會加害先生,至多針對於某罷了!”蘇伏始終不放過。
公孫樓搖頭道:“貴人莫要多問了,該知道時,總會知道的。除淨慧外,其餘在下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蘇伏也不逼迫,道:“城外那些和尚,打哪裡來的?”
“這正是在下要告訴貴人的,那些和尚,乃是苦海顯化而成……”公孫樓嘆息道,“佛門修行,講究斷卻七情六慾。然而生靈本由七情六慾構成,如何盡斷?於是苦海應運而生。”
“先生如何得知這些隱秘?”
“偶然得知……”公孫樓道,“貴人聽在下講完。佛門修行,除圓覺寺外,必要修到菩薩境,方能真正了斷七情六慾,在此之前,惟有借苦海斷念。”
“這苦海,便是俗世所稱,十三悲慘天!”
公孫樓見蘇伏神情平淡,竟似早已知曉,不由驚訝道:“貴人莫非早知?”
蘇伏淡然一笑:“早未確證,聽先生一席言,倒確證了,請先生說下去。”
公孫樓只得繼言:“法臺法華二宗,但凡佛性深遠的佛徒佛子,其修行過程中,所生雜念,皆會落在苦海處,故其修行,沒有關隘。”
無怪萬佛窟那些佛徒佛子,能承受如此酷烈打熬,只為修煉而修煉。無怪佛門不掘一座礦,不取一滴水,不摘一根草,不砍一棵樹,都能成為天下數一數二的大門閥。
可城外那些和尚異狀,公孫樓仍然未有提到。
“其實天下本只有法臺宗,可苦海乃是佛門黑暗一面,為掩天下耳目,蜃樓群島應運而生。”
公孫樓譏誚地一笑:“貴人只怕不知蜃樓群島由來。最初乃是由凡人血肉禁錮而成,年深日久,漸成島嶼。這方土,乃是鮮血構成的。蜃樓群島愈來愈龐大,負擔亦愈來愈沉重。每隔八十個甲子,便需舉辦一場伽藍法會……”
蘇伏雙目微微一閃,道:“看來,這只是其中一個目的。”
“不錯!”公孫樓淡淡道,“馬車運回來的,便是八十個甲子中,苦海無法容納而外湧的黑暗之力。”
無怪佛門要滅口,這訊息傳到真界去,確會顛覆人們心目中的大慈悲。
“這世間,光明總是伴生黑暗。無盡佛力交織而成的,也是無盡業力的溫床。”公孫樓說罷又嘆一聲,“在下偶然得知,不忍凡生受此苦楚,故欲破壞此次伽藍法會。”
蘇伏奇道:“有甚麼法子可以破壞?”
公孫樓探手摸入褡褳,取出一小方微綻光芒的玉印,道:“此乃在下‘偶然’得來,可消除罪業,凡屬黑暗之力,皆可淨化。如今苦海未開,法華收集的罪業必定藏在城中某處,若能一舉淨化,必是一項莫大功德!”
“在下身單力薄,無有縛雞之力,若貴人願意出手,在下感激不盡!”
第九百八十三章:法尊孔黎,方山畫術(上)
“在下身單力薄,無有縛雞之力,若貴人願意出手,在下感激不盡!”
蘇伏淡淡道:“先生何以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