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樹亦是圍繞著圓環栽種,梅花開得正歡,滿園都是梅香瀰漫。
從高空俯瞰,可以見得一圈白梅與一圈紅梅次第交錯,宛如一道道兩色花環。兩色梅花在落雪的覆蓋下,羞怯地半遮半掩著,偶有寒風拂過,沉甸甸的積雪滑落枝頭,頓時露出來它們的全貌,盛開的梅花便會在寒風下微微顫抖著,似乎極為怕生,欲將花瓣收束起來遮羞。
柳暮言凌空懸浮,神情微微恍惚,塵封的記憶隨著這一幕如詩如畫的美景浮上腦海,任思緒飄蕩。
記得那一年梅園也如今日這般肆意綻放它的絢爛,那個穿花蝴蝶似的嬌小身影,為了即將見到某個人而歡喜地翩翩起舞。
“慢一些,摔了可別哭鼻子。”他無奈地跟在身後。
“才不會呢!”她回過頭來做了個可愛的鬼臉。隨後“哎喲”一聲驚呼,被一塊小石頭絆倒的她,淚眼朦朧地望著他,卻強忍著不哭出來。
“看罷,師尊說過,你的能力還不能完全控制,說話要小心一些。”他好笑地扶起她,好聲的撫慰哄道:“好了,莫哭了,莫哭了,為兄揹你。”
他蹲了下來,卻沒想到她突然像只可愛的精靈那般穿過了他,笑得極為歡暢,原來是騙人的。
閣樓盡頭,那人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迎出來,那年他們相談甚歡。
“嘻嘻,師兄,你們長得好像呀。”不知她看見了什麼,忽然有此一問。
“啪!”很清脆很響亮,那人的臉色完全變了,雙目通紅,舉著的手不住地顫抖,那不是愧疚,那是壓抑著快要爆發的憤怒:“滾,你們都給我滾!”
她帶著一臉的委屈,哭著跑了出去,從此三人形同陌路。
一陣凜冽的寒風拂過面頰,將柳暮言的思緒拉回現世,意識全然清醒過來,雙眸不由微冷,太過久遠的事,他已快要忘卻,原來還有那樣一段過往。
想著她連日來的變化,莫名地苦笑一聲。他一步跨入閣樓的二層觀梅閣裡,徑自在石凳上落座。
“有兩百多年沒來了,你這裡還是老樣子。”
這是一個僅有雕欄的露天台閣,間中擺了個雕花石案,他的對面坐了個身著青色繡竹錦袍的青年,約莫二十二三的年紀;錦袍做工考究的裁剪襯出其偉岸的身姿;他擁有一張稜角分明的英俊臉龐,只是表情木然;雙眸猶若點綴著紅寶石,瞳孔竟是少見的火紅色;頂上的白玉冠束著他的滿頭烏髮,一綹雪白色的絲滌垂在耳側。
柳暮言將手伸入儲物袋中,取了一罈酒出來,又取了兩個木盆大小的海碗,拔去封泥,酒香頓然四溢,給他倒了一碗,又給自己倒了一碗。
喝了一口,辛辣中帶著濃郁醇香的酒液自喉滑落,在腹中炸裂開來,一股狂猛熱流頓時衝向四肢百骸。
“怎麼,不陪我喝一杯麼。”他掃了一眼滿地的酒罈,淡淡笑著道,“桑榆已去了梧桐城,相信以她的本事,應該不難救出雪姨,你也不要太擔心了。”
那人木然的神色微微一動,緩緩開口道:“她不是應該恨死我了,怎麼會幫我。”
“畢竟是師兄妹,還有什麼過不去的。”柳暮言舉碗與他碰了碰,又喝了一口才道,“五弟,便是不看在為兄的份上,也要想想師尊對你的栽培。現今城內少了你在,已有陷入大亂的苗頭,同為兄回去罷。”
“你是妖皇,兩司司衛不過是你一句話的事,你手下不知對這兩個位置有多垂涎,哪裡用得上我?”青年喝了一口之後,眼睛卻是一亮,語罷便咕嚕咕嚕地一口喝盡。
“五弟,你我都心知肚明,兩司你經營如此之久,為兄哪裡插得上手。”柳暮言淡淡說著,又給他倒滿。
木盆似的兩大海碗,竟都被他牛飲一空,隨後長長嘆出一口氣,道:“我可以幫你,但不會幫你對付蘇伏。”
“成交。”
……
古有漓、洛不分家之說,說的便是青州灕江與莒州洛江。天下分五州前,兩江乃是貫通一氣的一條江河,只不過分為前後兩段。自從五州分立,兩脈便徹底斷絕。灕江東海而入,神州而出;洛江北海而入,橫貫整個莒州,恰將版圖均分,又自南海而出。
大軍出星湖,沿江而上,待到當日酉時才趕到洛江城百里外的一處渡口。
這洛江均長有百丈左右,這處渡口更是相隔四百多丈,晚霞自洛江城的方向透過來,與拉長的地平線一起交映在波光粼粼的江水中,猶如點綴了一面面形狀不一的光鏡,又像似串聯在一起的彩貝,反射著絢麗迷人的光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