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辰星一般的雙眸,好似能夠洞徹蘇伏心中所想,見他啞口無言,便輕輕點頭道:“在這個世上,能夠看清自己所需要承擔的責任,就是一種成長。在無法承受的責任面前畏怯,這不丟臉,你可明白?”
不待蘇伏回應,他話鋒微轉,又道:“但是蘇伏啊,你是這數劫以來,本皇見過的,秉性最上等的一個人,我妖族上下,都沒有一個能夠與你比肩。若你因著這份畏怯而停駐不前,你要如何守護你深愛的那些人,深愛的劍齋?本皇將那些妖兵交給你,就是想讓你承擔他們的性命,承擔妖族的未來,這是一個考驗,也是一個請求,你願意嘗試麼?”
運命無數次的蘇伏面前分開無數條岔道,不泛誘惑。他每次向前踏步之前,首先考慮的是,能否承擔這份責任。
往往得出的結論,便是力所能及之處,不過渡己罷了。此次他仍然面臨一個嚴峻的考驗,這不是他留在莒州的本意,他不是個喜歡被束縛在某個地方的人,但有的時候,必須捨得,有舍才有得。
真界有太多難以分辨的誘惑,又有太多看似坦途實則深淵的陷阱迷障。
蘇伏的腦海在不斷的高聲呼喊:答應他,答應他,答應他你就可以在妖族站穩腳跟,你將是莒州數一數二的人物,真界將沒有人敢小看你……
“答應他……答應他,你就能報仇,就能查出松濤背後之人,就能查出給你下魔種的人……答應他,你才能站在足夠的高度,而不是隻能仰視她……答應他,你將是青州的功臣,答應他,從此再沒有人可以輕易要你性命……”
這無疑比鴆長老提出來的提案誘惑得多,蘇伏不知道的是,隨著腦海響起諸般雜音,他身上漸漸有黑氣湧現。
因為那些湧現的念頭,都是目前難以實現的最深的**,平日靜修或許不覺,但它們若是積得多了,一朝爆發,比之萬化洪流,就要可怕數百倍。
而蘇伏法體先行一步的弊病就在此時顯現,他的心境修為還只是抱虛,可卻呈出了玄元靈臺境的徵兆,那些最深沉的**,便在此時滋生心魔,助長魔劫氣焰,漸漸的在他深心裡醞釀黑暗,再漸漸吞噬他的心靈,直至他淪為劫魔為止。
楚渡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又莫名的掃了一眼書房外,卻笑而不語,也不點破,也不提醒,靜靜的看著他,是蛻變,還是沉淪。
這個過程,窒息一樣的長久,書房內靜逸了約半個多時辰。有的時候,明知會淪陷,也會心甘如飴。儘管蘇伏知道這是不對的,儘管他清楚淪陷的後果,但有時就是那麼無可阻擋。
“須菩提大般若,密宗慈悲神法無珂無量……”
便在此時,腦顱裡驀地響起一個清清淡淡的聲音,這聲音宛如一洌清泉淌入心間,使有些著魔的蘇伏心神為之一清:大慈悲菩提清心咒?
“你若沉淪,拼著反噬,我也會殺死你,免得看著心煩!”
腦顱裡響起青衣那獨特的清淡聲音,蘇伏知道她不是在開玩笑,不由苦笑一聲:本心差點失守,妖皇陛下還真是懂得人心的脆弱,定力差一些,怕就欣喜若狂,上了他的大當了。
青衣淡淡道:“不,他是認真的,只是你不能在無上的權柄面前堅守本心罷了。”
蘇伏默然,他的心中也有許多的渴望,他還有許多未完的事,恨不得一次解決,但他即便突破妖帥,也不能去報仇,還有許許多多的顧忌,還有許許多多的為難,還有許許多多的不捨。
他緩緩吐了一口濁氣,將心神沉入識海,但見一絲絲黑芒若隱若現,徘徊繚繞,自最外圍向裡漸漸侵蝕而來。那些便是方才滋生助長的黑暗,不是此時醒來,就可以濾除的,它們將伴隨著他渡過靈臺境,而很顯然,他道基還不足渡‘方寸靈臺魔劫’的火候,此後他必須更加小心才行。
“未能超脫,就有許多劫數伴身。”楚渡見他的眸子恢復清明,讚賞的笑道,“雖今日本皇的行為令你提前開啟了心魔劫數,可你也收穫了平日難以積累的體會,此番心魔滋長,也算是對你的一個考驗。”
蘇伏想了想,拱了拱手說道:“能提前開啟,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伏深思熟慮以後,深覺畏首畏尾不能成事,是以願領受陛下之命,阻止東都陰謀。”
“哦?”楚渡微微一笑,“若有人阻你,要怎麼是好?”
蘇伏臉色沉靜,說道:“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聽到了?”此言一出,楚渡眸子驟放精光,他的聲音卻遙遙的傳出書房外。
就在蘇伏不解時,書房的門被推開,只見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