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璧兒流淚了,為幾個死者,也為自己的侄子侄女傷心。
“唉——世俗人心,險惡無比啊!我真羨慕你們夫婦,還有正海和大嫂。當年,我不理解他們為何要離開城市隱居鄉村,不過現在,我懂了!”
王少勳感嘆道。
“曾小姐,你讓羽兒走吧!我想她現在無顏見你們,等她慢慢解開了心結,自會再來跟你們相見的。唉,她這麼個女孩子,身上要揹負的東西太多了,我們只能希望她能夠看得開些,遠離過去,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曾璧兒還能說什麼呢?默默流著淚,在壽惠齊的攙扶下進屋去了。
飯後,眾人都去拜祭了五個死者,確切地說,是四座墳塋。
四個高高的墳包並排壘在一片松樹林邊,墳前,各有一束野花,在風裡微微顫動著。看新鮮的程度,剛採摘下來不久。
是誰放的花呢?
大家互相看看,可以肯定是曾氏姐弟了。只是不知道是姐姐還是弟弟,抑或是二人一起都來拜祭過。
大家一一在墳前躬身施禮,表情凝重。人啊,死了就死了,生前的恩恩怨怨都隨風飄逝了,留給活著的人愛也好憎也罷,他自己都無法言說與改變。不過,寬容者不會計較那麼多。在他們的墳前,仁厚者同樣會鞠上幾個躬,表達一點作為同類的哀傷之意。
我雖有些感慨,但不受人類禮儀的拘束,隨意在幾個土包前繞了一圈,看看墳前簡易的木板墓碑,也就罷了。別說我狼心狗肺不通情理,看多了各種各樣的生與死,作為一隻狗,我不像人類這般傷情。活著總要向前看,沉湎於已經發生的生死只會使得自己更累。
回到曾璧兒他們的茅草屋,她的兩個兒子已經把跑散的兩匹馬找回來了。順帶還把破損的馬車修了修,勉強能遮擋風雨。
少主人向曾璧兒夫婦告辭,說要趕回家去。而王少勳提出的建議更讓曾璧兒夫婦意動。他說,不如他們一起到紹興城走走,拜訪一下當年的舊友,還有他們的父母兄弟。
提到自己的父母兄弟,曾璧兒和壽惠齊的眼圈都紅了。他們說,自從隱居在山裡,就再也沒有回過紹興城了。想要看看人間社會了,他們往往捨近求遠,搭車跑到更遠的新昌縣城去,買一些家裡需要的東西。那次我看到他們,正是他們上一次出去。四五個月了,他們還未出去過。他們難道真的不想出山嗎?從他們花白的頭髮就知道了,從他們給兩個兒子取的名字“思”“想”就知道了。
可是,禮教的重重禁錮,又讓他們沒有勇氣去面對,只能躲在山裡苦苦煎熬,熬到華髮早生,皺紋上額。
“我們躲了二十多年,現在不能再躲下去了!不為我們自己,為了思兒、想兒,我們跟你們一起去!”
曾璧兒下了大決心般,壽惠齊眼裡也有決然的神色。
“思兒、想兒,你們都收拾好東西,我們全家都去紹興!”
兄弟倆答應了一聲,腳步輕快地各自回自己的屋子裡去了。
輕輕掩上柴扉,曾璧兒挽著壽惠齊的手,一步三回頭地跟上眾人,走向山外的世界。騎馬的騎馬,乘車的乘車,中斷的回家之旅又重新開始了。
蹲在馬車的後部,我看著那片林子漸漸遠去,心裡五味雜陳,喜樂憂酸齊齊湧上心頭。這裡差點成了我的喪身之地,最後卻成就了我的“高手”夢想。在這裡,我還見證了一幕幕人間悲歡,對人類社會的規則,對人的內心秉性有了進一步的認識瞭解。
“人類”,這是一本我永遠讀不完的大書啊!
重新回到大路上,那根枯木已經不見了。縱韁揚鞭,蹄聲得得,我們快速向前行去。
中午不到,紹興城遙遙在望了。
“相公,就要到紹興城了?”
坐在馬車上,曾璧兒死死地抓住了丈夫的手。壽惠齊輕拍著她的後背,低聲寬慰她。
進了城,事情說多不多,說少又不少,王少勳作為穿針引線的人,一直在忙著。少主人不好提出單獨回去,只好跟著,也見證了一幕幕別後重逢的情景,陪著一起喜悅,一起唏噓,一起感慨。
中午,曾璧兒回到了自己的父母家。父親已經過世,母親健在,哥哥當家。笑笑哭哭,不必詳敘。
下午,回壽惠齊的家。父母皆亡故,唯二位兄長在。親人相認,拜祭亡者,一片慘慼。
最讓我感興趣的,還是曾璧兒與吳鈺這兩個當年姐妹的相見。
當一個矮小的白白胖胖的中年婦人出現在曾璧兒面前的時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