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朱邪執宜有緊急軍務在身,沒有陪伴李茂,陪伴李茂的是他的兄弟朱邪橫斷,橫斷年僅十七,出落的粗壯異常,英武襲人。
李茂先前對沙陀人有些偏見,以為都是些有勇無謀之輩,朱邪赤心給他的印象也是這樣,勇武有餘智謀不足,朱邪橫斷又是這樣,沉默寡言,一雙三角眼陰沉的能殺人,雖然禮數極盡恭敬,卻讓人感到不舒服。
過了正午,李茂回城,半道在茶棚休息時,有一個卦師打路上行過。
李茂出行不肯用儀衛開道,也沒有清理道路,這一方面是身在異地為客不願叨擾主人,攪亂民生,一方面也是為了規避風險:這些刺客有能力在洗馬坡設伏行刺,證明他們在官府裡安插有耳目,擺出儀仗出巡難保不暴露行蹤。
不過明的儀仗沒有,暗的警衛卻絲毫沒有鬆懈,衛士以李茂為中心構成五道防線,外三層由主人承擔,貼身的兩層由李茂的幽州衛士擔當。
那名卦師在第一道防線前被攔了下來,衛士毫不客氣地搜了他的身,證明沒有任何兇器後,四個人將他圍在中央,準備將他帶離。
右臂受傷的石空用左手向那卦師招了招:李茂閒著無聊,想請他卜一卦。
李茂閒坐於此,的確有些無聊,請個卦師過來混纏兩句消遣一下並無不妥。不過他請這位卦師過來還有另外一層緣由:這個人他認識
張敬久,龍驤營駐河東地區的最高頭領。
太原是大唐龍興之地,各種勢力紛繁複雜,李茂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注視之下,張敬久的身份又十分特殊,想私下見他一面還真是不容易。
張敬久早年混跡江湖,對江湖上的坑蒙拐騙勾當都略知一二,他的這個卦師雖然算不得高明,卻也是像模像樣。
李茂和他東拉西扯了一陣子,待周圍的人漸漸鬆懈,忽然問道:“老神仙既然說我前途艱難,可否賜我神符一道,以逢凶化吉。”
張敬久自然應好,從褡褳裡掏出一把令符來,點著口水在那翻檢。一直陰沉著臉不說話的朱邪橫斷忽然發言道:“神仙真做的一手好買賣,我聞符籙千變萬化,一符對應一事,你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竟然提早就準備好了符籙?”
張敬久道:“不敢,不敢,未卜先知的那是神仙,小道豈敢與神仙相比並論,小道沒甚本事,混口飯吃而已。”
朱邪橫斷道:“便是混口飯吃,也該用些心,現成的筆墨,神仙何不現畫一道符籙以贈貴人。”
既然被揭了皮,這卦師倒豁出去了,解下褡褳,取出硃砂、墨筆,把茶案當書桌,筆走游龍,瞬間起了一道令符。
看他手段熟稔,無人再懷疑他是個假卦師。
李茂哈哈大笑,下令重賞。
朱邪橫斷搶先一步打賞了卦師,並不讓李茂的人與卦師正面接觸。
符籙就是符籙,有沒有用且不論,卻的確什麼古怪都沒藏。
李茂帶著這張符進了太原城,回到館舍後,洗漱喝茶,晚上照樣赴宴喝酒,深夜回來,主持右廂常務的秦鳳棉端著一盆清水進來,請示了李茂後,掏出一個小瓷瓶,點了些粉末在水裡,用一根竹筷攪均勻了,掏出張敬久畫的那張符籙,平放進水裡。
符籙的左上角顯出四個字:速離北京。
李茂和張敬久同是龍首山的元老,這套用特殊墨水寫隱形字的手段,彼此都不陌生,張敬久現身後用肢體語言告之李茂他有絕密訊息通報,這張符籙就是載體。
對張敬久的警告李茂絲毫不敢大意,當日收拾了,天剛麻麻亮,就找了個藉口出了城,待朱邪執宜得知李茂已經離開太原時,他人已經距此數百里外。
李茂再次露面是在幽州駐上都進奏院,身份是奉詔進京面聖的藩帥。
薛戎調任遼東後,遼東駐上都進奏院的進奏官就變更為他的同年,前寶鼎縣縣令朱銘。
陳慕陽因此轉任幽州節度使駐上都進奏院主。
李茂進爵曹國公後,被抄沒的靖安坊私宅重新賜還給了他,李純出內帑將其重新修繕,並派金吾衛五人門前警衛。以示曹國公與眾不同的身份和與皇帝之間的親密關係,作為警衛實際是遠遠不夠的。
李茂回京後到舊宅去看了一眼,厚謝了為他守門的五名金吾衛卒,到了晚上,他還是下榻在幽州進奏院的後院館舍。
李茂調任幽州節度使後,專門撥出款項擴建了駐上都進奏院,使其面積增加了一倍,人手增加到六十人。當然這六十人是在編的,有名有姓站在明處的,至於暗中還有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