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奉令辦差,恕不能從命。”
“那就得罪了。”
綠袍官陰著臉舉起了令籤,隱蔽在四周街角的數百邏卒呼啦啦地圍攏過來,腰懸刀,手持槍,張弓搭箭,劍拔弩張。
神策軍卒不過三十人,被數百邏卒圍住,神情有些驚惶。
神策軍卒仗著北衙禁軍的身份,在長安城橫行無忌,與京兆邏卒屢次發生衝突,神策軍卒若吃了虧,便呼朋喚友公然衝擊京兆邏卒軍營,喊打喊殺,京兆邏卒若是吃了虧,卻不敢踏足神策軍營半步,由此京兆邏卒對神策軍卒恨之入骨。
為了平息京兆邏卒怨氣,宮中特意降旨嚴禁神策軍士衝擊京兆大營,京兆邏卒將聖旨擺放在轅門口,每有神策軍卒追來,便宣讀一次聖旨,以此為護身符。
今日京兆邏卒人多勢眾,若藉機暴打他們一頓出氣,那便是白捱打了,神策軍卒不免膽顫心驚。他們中有人認出那綠袍官正是京兆府司法參軍鍾煉,便悄悄提醒統軍校尉李航:“是‘鐵面煉’,不好惹。”
李航自然聽過鍾煉的大名,倒吸了一口冷氣,只是騎虎難下,有些抹不開臉。
李茂在馬上笑道:“都是天子爪牙,有話好好說,莫要因我傷了和氣。”
鍾煉和李航各自橫了他一眼,李茂此刻酒已醒,見京兆府和神策軍為自己當街對峙,見有機可乘,便故意出言挑唆。
李航硬著頭皮把佩刀舉起來,喝令道:“軍令如山,誰敢擋路,格殺勿論。”
三十軍士齊聲一吼,佩刀一起出鞘,氣勢雄壯,自己為自己壯膽。
“奉令辦案,誰敢拒捕,格殺勿論。”鍾煉寸步不讓。
數百邏卒齊聲一吼,一個個摩拳擦掌,準備痛毆老對手,報仇雪恨。
一個早起的商販推著一輛獨輪車打此路過,見兩軍對峙,不覺戰戰兢兢,正貼著溝邊往前蹭,忽聽得吼聲連連,心裡一緊張,撒腿往前跑,心慌腳軟,一不留神踩了空,噯喲一聲連人帶車翻進了水溝裡。
京兆邏卒爆出一陣歡笑,臨近的便丟了長槍趕去救人。
這一笑,氣氛大大緩和。太陽越升越高,街上的行人也越來越多,平康里是九流三教混雜之地,讓人看見京兆府和神策軍當街對峙,可不是鬧著玩的。
“你要帶他走,也由得你,給我一件信物為憑。”李航提了個折中的方案。
鍾煉把手中令籤丟給了李航,李航橫了李茂一眼,雙腿一夾馬腹,分開人群悻悻走了。三十名神策軍卒長鬆了一口氣,趕緊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隔一條街的崇仁坊南坊門內,京兆府府尹李實望見麾下干將鍾煉接回了李茂,長舒了一口氣,一邊揉著心口,一邊對左右道:“不得了,不得了,小王這京兆尹是沒法再幹了,太嚇人,嚇死人了。”
昨夜三更天左右,長安縣稟報說散騎常侍李淆被人刺殺於家中,家人在兇案現場找到了刻有李茂名字的玉佩。
李實一聽這話腦袋就是嗡地一響。
“這是欲蓋彌彰,這是有人在栽贓陷害。”
李實丟下這兩句擲地有聲的話後,立即派人去找李茂,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把人帶到京兆府。
李茂和李淆有過節不假,但這過節已經揭過去。李茂送了他那麼厚的一份禮就是明證,李實相信人的誠意跟送的禮物是成正比的,禮越厚說明心越誠。
他因此判定殺人的絕不會是李茂。再說了,真的是李茂要殺李淆,又豈會把刻有自家名字的玉佩丟在兇案現場?
既是蓄謀殺人,那就該什麼都不要帶嘛。
但李茂不在進奏院,青墨和摩岢神通兩個明明知道他在哪,卻因錯估了形勢就是不說。這一耽擱,神策軍就插手進來了。
得知神策軍在平康里抓了李茂,李實大驚失色,神策軍受什麼人指使插手進來,他不得而知,但有一點他很清楚,有人要借李淆的死做點章。
這些人的矛頭或許是衝著李茂去的,但弄的不好要連累自己。
李實派出麾下最得力的干將鍾煉半道劫人,鍾煉以京兆府司法參軍充任四面街使,有權調動上千京兆邏卒。此人綽號“鐵面煉”,做事向來是認法不認人,幹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就他最合適。
神策軍無詔抓人,是邪!鍾煉奉令辦案,是正!正邪不兩立,邪不勝正。
鍾煉不負所托,平安地把李茂帶回了京兆府。李實卻避而不見。事情鬧到了這個份上已無轉圜的餘地,只能如實上奏,聽憑聖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