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吧。我記得自己哭著跟她說,我就規規矩矩做一個庶子好了,她就安安心心做個側妃,為何要讓自己那般艱難,我們在王府裡不是過不下去。”
“她打了我一個耳光,說我目光短淺,心志不夠堅毅,她絕對不想看到我就當個頂閒差受一輩子氣的庶子。”
“那年我九歲。我能懂她的心情,她是丫鬟出身,在周氏出嫁前,就一直受她欺侮,她最想看到的,莫過於我比宋璵強。”
“我沒辦法改變她,也沒辦法幫她,只好盡全力按照她說的做,剋制情感,摒除一切不必要的情緒。無論寒暑,早課晚課從不落下,努力學習一起可以讓自己變得強大的東西,更要學會怎麼去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
“在我十二歲那年,父皇漸漸看到了我的本事,開始讓我幫他處理一些事情。”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頓。
宋珩卻猜到了,宋謹要他處理的事,定和奪宮有關,宋謹的籌謀,不是一兩年的事,打從他告密父親開始,就生了這念頭了。
宋琰頭微微垂下,“後來,我們順利進了這宮城。”
“娘激動不已。王府庶子,再能幹再厲害,也越不過嫡子的爵位去。可皇子就不一樣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所有皇子距離那把龍椅,都是相同的距離。”
“雖然有立長的定例,但很少有哪一代是真正的嫡長子繼承大寶的。”
“可惜,周家也明白這個道理,從那時候開始,就將我們母子視做眼中釘肉中刺,對我們嚴加防範起來。”
“要不是有出戰哈密的機會,恐怕我早已被周家逼到牆角動彈不得。”
宋珩起初還默默聽著,聽到後頭越發糊塗:“那你還不明白娘娘的意思嗎?”
從宋琰的角度來講,賢妃如此激進地培養他,想法不錯。
而宋琰也確實如她所想,成為宋璵強有力的競爭者。
宋琰嘴角翹起一絲苦笑:“我懂,我怎會不懂?她所做的一切,便是讓我站到那最高位置上!讓我成為最強者,讓我能主宰所有人的命運主宰這天下的命運!”
宋珩淡淡道:“那你為何還說不懂她選的這條路。”
宋琰靜默片刻,方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她所期望的模樣,而我能走到今日,不過是希望她能開心自豪,能揚眉吐氣,能將大半輩子所受的苦都抵平。”
“可是,她想過沒有,她不在了,就算我再努力,再好,就算我得了這天下,要給誰看呢?”
說完這句,他輕輕吐出一口氣,最後一問,悠悠盪在靈前。
宋珩身子微微抖了一下,“玄玉,你……”
宋琰不待他說完便道:“你放心,都走到這一步了,我定要滅了周家給她一個交代。”
聲音清冷依舊,依然是那個讓人熟悉的冷麵秦王。
宋珩心稍稍放下,宋琰要這個時候撂挑子,他的計劃可就全亂了。
他理了理思路,沉聲道:“恐怕,周家已經開始動手了。”
果然宋琰背影一動,半轉過身來,雙目寒光閃閃,“周騰芳有什麼動靜?”
宋珩壓低了嗓門:“他可能想對我下手。”
周騰芳在當夜收到最新訊息,白日裡,宋珩與宋琰在靈棚前絮絮私語了半日。
“這宋珩一定有問題!”周士信一拳砸在手心。
周騰芳坐在太師椅上,默不作聲,半晌方道:“繼續給我盯著,加派人手,十二個時辰都給我盯好了,除了燕王,燕王妃和燕王府的人都在做什麼,一個都不能放過!”
宋珩回到王府,靈芝已回府裡。
“今日有沒有什麼不對勁?”趁著靈芝給他解衣帶的當口,他壓低嗓門問。
靈芝眼神點了點上頭。
宋珩輕輕頷首,示意她安全,她方悄聲道:“汪昱派人送來了這月的解藥,我照舊放在那瓷盒子裡沒碰。芝蘭閣那邊已開始收拾,差不多兩日後就能搬過去。”
宋珩點點頭沒再說這個話題,一面讓靈芝給她摘下奠儀專用的烏紗巾,一面跟她說了今日宋琰所言。
靈芝聽得有些發怔,一直以來,她都以為宋琰是個毫無感情的冷麵人,誰知他竟是個外冷內熱的性子,偏偏碰到賢妃這樣理智到極的母親。
她幽幽嘆了一口氣,看著宋珩微微笑著輕聲道:“我算是明白你為何這麼好了。”
“為何?”宋珩沒想到她冒出這麼一句。
“因為你有這世上最好的孃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