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騷動一陣就停息,大多數人還是很清楚自己的目的,吃人家的飯,拿人家的薪水,照人家的吩咐做事,本就是天經地義。此種樸素的觀念還是佔大多數的,在義勇軍戰士的吆喝下,亂糟糟的衝上跑道開始跑圈。
大操場一圈下來四百米,二十圈就是八公里,不要說一群沒受過訓練的人,就是運動員快點跑下來都夠嗆,更何況他們已經疲累交加又灌了一肚子的飯食。
幾個戰士有意的加快速度領跑,後面一陣厲聲吆喝驅趕,有點慌亂的人群不自覺的一窩蜂狂奔起來,沒兩圈不少人就扛不住了,捂著肚子“哇哇”大吐!
戰士們卻一點同情心也沒有,冷冷的看著他們吐完了,趕羊似的繼續逼著往下跑,中途有些撒賴不動彈的,直接刷下去,後果可想而之。
雙胞胎兄弟模樣不咋地,反應卻非常的快,看到有人鬧事不出頭不吆喝,開始跑後就跟著前面十幾個,人家加速他們加速,人家放慢他們也放慢,絕不出頭冒尖,也絕不落後。
一邊跑,剃頭的老大得意洋洋的詭笑道:“咋樣老二?還是哥哥我看的準唄?就知道那幫小子憋著壞涅!你要是吃撐嘍,這會兒還跑得動不?”
修腳的老二不屑的撇嘴:“瞎貓碰死耗子!我還能沒你聰明?也就是說說,看把你得瑟地!我覺摸著,今回這事不一般,咱得好好表現!備不住就能混個小官噹噹!”
“瞅你那傻樣,做夢去吧!那幫壞小子不定還有啥歪招等著呢,老老實實跟著不掉隊,槍打出頭鳥,懂不?”老大擺出一副“我最明白”的架勢批評著,腿腳利落的繼續跑著。
他們自以為做得挺隱蔽,場邊的朱斌等人卻都看的清清楚楚。
餘報國受德國人影響太重,對於此等偷奸耍滑之輩非常看不起,皺著眉頭道:“這兩人有些問題,心思太過油滑,以後恐怕難以管理。”
朱斌接過登記表翻開來一看,頓時生起興趣,嘿嘿笑起來:“有意思啊!”
雙胞胎的老大叫張光宗,老二叫張耀祖,祖上來上海後的第二代,分別繼承了上一代的兩門手藝,剃頭、修腳。民間有個說法,叫“一流打狗,二賣油,三流修腳,四剃頭,五抬食合,六裁縫,七優,八娼,九吹手”,就是所謂的下九流。修腳的排在前,剃頭的在後,是因為修腳的是坐著幹活,剃頭的是站著幹活,所以修腳的比剃頭的高一等。
偏偏兄弟倆的職業跟排名相沖,故而為此辯論不休,被同鄉戲稱為“大傻、二傻”,混在公共租界多年,經常受“三傻子”的印度人欺負,被趕得四處流竄,倒是對上海的大街小巷無比熟悉,察言觀色的水平一等一的高。
這次遇到“全球通”招人,咬咬牙撂挑子不幹家傳的買賣了,打算混進洋人開得大公司裡謀個好差事,就算不能光宗耀祖,至少不被人欺負了。
兩個從小混世道的琉璃蛋兒老油條放在一般隊伍的確不好管,但在朱斌眼裡,卻是難得的人才,他可不光只是招募老實聽話的大頭兵啊!
“我看他們挺好的,很符合我們內衛部的條件,培訓培訓未必不出材料。”朱斌在資料上做個印記,繼續觀察。
簡單一頓飯、一長跑卻能起到很大用處,三六九等各色人很快就一目瞭然。
如張家兄弟一類的精明人約有二十來號,他們吃飯都很節制,跑動又不傻乎乎的亂衝,節奏分明懂得調整,堅持的最久,這些人被選為重點目標。
其次是一些心眼實的青年,吃時使勁塞,跑時使勁跑,結果基本都吐了,但韌性足的繼續硬著頭皮堅持下來,八千米不算短,能跑下來的都算合格,堅持到一半實在動彈不得的,也沒有刷退,真正覺得難受意志不堅定的,自然不及格,但也能轉入到其他工種,防衛部隊裡面,是別想呆的。
一番折騰下來,幾百號青年最終合格的都沒有一百個,看著這結果,餘報國和王屏南都擔憂起來:“如此要求是不是太過嚴苛?只怕要湊齊了總數,不容易。”
朱斌堅決搖頭:“我們要的人,寧缺毋濫!中國最不缺的就是人,總能湊齊的。”
另外的原因他沒有說的太透。這些精心選拔的人,一部分經過訓練之後,將作為中國人的名額加入到公司航運隊伍當中,長年累月的漂泊在海上,沒有吃苦耐勞的精神和韌勁,肯定做不好,更不可能學會西洋正規海軍的知識技能。朱斌還指望以後從他們裡面培養合格的水兵、海軍呢,哪能遷就?
另一部分則是作為防務公司的機動作戰部隊,和內衛部隊的苗子,這些都是需要冒險賣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