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曾在他們那兒躲難的“走資派”×××平反了,沙百安他們都在那次圍剿中死了,組織上就沒有再追究。趙廠長無限感慨:“這麼多年打打殺殺,毀了多少人啊!”他又從櫃子裡取出一個檔案袋,解開,說:“這個沙百安是個大老粗,可這股子盲流、土匪裡邊可能有大學問人,你看看他們寫的這些東西,像不像書?”把東西給了我,“這是沙百安的遺物,當時也一併當做我的罪證塞在我的檔案裡。因為裡邊沙百安給我送照片和信的事也記錄在案,成了我通匪的又一證據,而且比那封信的分量更重。我平反後,上邊連同那張照片一同交給我,說是讓我儲存。說我是他的‘黑後臺’,本就一家嘛!惟一的‘親人’。真叫人哭笑不得。”
這是一卷《騾駝圈子大事記》。
得到這些情況,我給沙吾同、齊秋月各寫了一封信。沙吾同回信要求把那一卷東西寄給他。但趙廠長說:“這些東西還是不擴散為好。”齊秋月沒有回信,不知道是沒有收到信,還是收到了,沒有把這當做一回事,說不清楚。
後來,沙吾同來過一封信,幾句問候之後,就告訴我,孩子大了,為了就業,他還是想來新疆,問我能不能同趙廠長說說給他找個門路。到了1985年春天,他又來封信,說了些日子不如意的話,接著告訴我,金丹馬上高中就畢業了,如果考不上大學,他託我擱油田給她找個婆家,形象差一點也行,工種不好也可,哪怕是修井工、鑽井工,只要能把她戶口轉離菊鄉就好。如果考上了,他怕是也難供她到畢業。言外之意,讓我心裡有個底兒,到時資助閨女點錢。
又是幾年過去,中原省來新疆舉辦中原產品展銷會,齊秋月率團來開辦菊鄉展銷廳,抽空來到克拉瑪依看我們,說讓我們趁中原公開向社會招聘引進人才之機,殺回老家。爾後,我就託齊秋月幫忙,透過她父親在省裡活動,我真的又調離新疆克拉瑪依,不過,我對菊鄉給我的通牒“終生不得返回菊鄉”一直耿耿於懷,沒有再回菊鄉,而是調入省城鄭州大學任教。由於離菊鄉不遠,有關菊鄉的人和事,也就多了一些瞭解。當然,我最關心的,還是沙家灣的沙吾同和他的女兒。
第三卷第十三章沙家有女初長成(1 )
一個出身清貧而又標緻極了的姑娘,在金錢誘惑面前能堅守住少女的純真嗎?這個姑娘就是沙吾同的女兒沙金丹……她竟出走了,從爸爸的眼裡消失了。
沙金丹長大了,成了大學生。
她的聲音甜潤,充滿磁力,是聲樂系頗有前途的女孩子,入校時,被同學們稱為希望之星,大家不喊她沙金丹,就叫她金星。
然而,爸爸卻把她打了一頓。爸爸罵女兒沒有廉恥,一手揪住她的頭髮,一手照她臉上打。父親是接到老同學的一封信來北京的。四年前女兒來上大學時,沙吾同曾修書一封,把女兒託給在北京的一個老朋友照料,誰知女兒缺課太多,三門功課不及格,學校不發畢業證。沙吾同到了北京,安頓好住宿,就叫來了金丹,問她為什麼缺課,她一聲不吭。爸爸問她:“這幾年來,你都學了些啥?就知道玩嗎?”她兩眼望著窗外,偶爾看爸爸一眼。沙吾同想起從小屎一把尿一把把她拉扯大,又當爹又當媽,而她這樣不爭氣,氣不打一處來,說:“你一點也不像你媽,她在一中是全班第一,第一,你懂嗎?”
女兒說:“我沒有見過媽媽,我沒有媽……”
沙吾同罵她一聲:“混賬!”又厲聲問,“你沒有媽嗎?”沙金丹不再說話,任爸爸吼叫,爸爸說:“你今天說不出個一、二、三,我非打死你不可,你讓爸爸失望,你讓咱沙家灣失望!”金丹介面道:“我讓全中國失望,我讓黨中央失望。你們都可以失望,我的家庭背景,就不讓我失望!”
沙吾同問:“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就說,我就說,我失望,我失望——”女兒沒有說完,父親一個巴掌劈將下來,血順著女兒嘴角向下流。
沙金丹是個標緻極了的姑娘,在音樂學院這個百花園中,她是拔了尖的。她身上除了秉承媽媽陳小煥的所有優點外,又繼承了爸爸的厚嘴唇,稍微翹翹的,這使她具有媽媽當年的恬靜清秀,又具有了爸爸年輕時的儒雅明朗。她把它們融為一體,形成她甜美雅緻的臉龐和鮮亮性感的嫵媚杏眼。她更有著滋潤白皙的面板,姣美勻稱的身段。她一頭亮麗烏黑的秀髮,有時披肩而下,如飛瀑,有時雙辮翻飛如蝴蝶戀花,有時盤成高髻,顯得典雅端莊,有時燙成捲髮,又似百花爭春。她走路裙裾飄曳,輕盈如柳扶風。當她白皙纖細的手指挽著書包揹帶,飄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