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停頓了一下,但眼睛並沒有離開方勝男。顯然,正題將緊隨其後。
不知為什麼,在這一瞬間,方勝男那顆嘭嘭亂跳的心反而安定了下來,呼吸也隨之步入了均勻,眼神則真真正正地坦然自若起來。
“小方哪,你看孟經理也在,今天要跟你談一件要緊事。事關重大,所以就只能在這兒談,而且也只能有我們三個人在場。”郝董說著掃一眼孟經理。一直低頭翻閱著一沓材料的孟經理立即抬起頭來,衝董事長會意地笑笑。郝董隨即把目光收了回來,繼續盯著方勝男。
這雙眼睛,簡直就像鋒利的閃著寒光的尖刀。
方勝男的目光沒有因此而產生絲毫的移動,連微小的顫動也沒有,一直死死地迎著逼人的寒光,頂了上去。
郝董接著說:“經過慎重研究,準備交給你一個重要的任務。”
方勝男不露聲色,安安靜靜地聽他說下去。
郝董這時的嘴巴卻停了下來,左手拿起桌上的“黃金葉”煙盒,右手抽出一根來,然後左手輕輕地放下煙盒,再將右手上的那根香菸夾到左手的食指與中指之間,騰出的右手捏起鍍金打火機。前期動作一切就緒之後,這才“啪嗒”一聲,摁出了躥著藍光的火苗。一切都不急不促,一切都有條不紊鄭重其事。早先聽田芬聊起過,郝董對“黃金葉”情有獨鍾,不管兜裡的錢脹得有多鼓,日常吸的就是這種檔次極低的香菸。至於為什麼,她也不清楚。不過此時,點菸的動作實在是造作得讓人發急。這還不算,點著之後他吸菸的動作更加慢斯條理,輕嘬慢吐,這種悠閒自得的舉止讓方勝男不由自主地有點頭皮發麻。
方勝男終於耐不住了,她不想在這無言的氣氛中被對方壓制住,在郝董吐出一口青煙似乎還在仔細回味的時候開口問道:“您是說,要給我一個重要的任務?”
郝董的表情很快活,似乎“黃金葉”給他帶來了無限的享受。他衝方勝男擺擺手,說:“別急,聽我說完。這件事,由孟經理負責,但你得盡心盡力,絲毫不能耽誤。”說到這,又停了下來,他的嘴開始吸下一口。待斯斯文文又戀戀不捨地吐盡了煙霧之後又接著說,“就是進一批配件。外商很喜歡咱國內生產的這種配件,不僅價格低廉,而且質量也過關。主要是為了降低成本。我要說的就是這些。”
“就這些?”方勝男忍不住問。
“就這些。有啥不明白的?”
方勝男簡直不能相信,今天的事竟與賬本無關!她極力穩住自己,輕聲說道:“聽明白了,就是孟經理帶著我,去購一批國產零件。”見郝董點了點頭,她接著說,“哦,還有誰?”
坐在一旁的孟經理接過來說:“再沒有啦,就是你跟我。這批貨很急,一週之內必須提供給裝配線。”
郝董的笑容明確了起來,嘴角向兩邊咧開了一些,眼睛也稍稍眯了一點:“具體怎麼做,你就全聽孟經理的。”
一般來講,這是領導談話的結束語,看來真的與賬本無關。她的心頭一陣興奮!
方勝男想站起來,然後跟著孟經理去聽候具體安排。這時的孟經理同她一樣,兩隻手已經撐到了沙發兩邊的扶手上。然而就在此刻,方勝男覺得腦袋突然像破了底,一股接著一股的東西在往下漏,而且速度極快,頃刻間漏得一滴不剩,腦袋裡一片空白。接著,眼前發暗,金星亂竄,景物模糊,搞不清自己究竟身置何處,唯一殘存的感覺就是兩腿發軟並且越來越軟,怎麼也使不上勁。隨即,這種疲軟遍佈了全身,兩條胳膊、兩隻手腕以及渾身上下的每一條肌肉跟著就不聽使喚起來。用盡全力剛剛撐起來一點的身體又重重地摔回到了沙發上。
神志恢復的時候已經是正午時分。方勝男睜開眼,首先看到的是白秘書一副關切的臉,然後是靜滴架和醫院的白牆。
看她醒了,白秘書又是端水又是削水果,同時還忙不迭地跟她說話。先是說她有貧血怎麼不多加保養,做女人的十有八個都會多多少少地帶點這種病,然後問她剛來公司不到兩個月就受到了郝董的器重,是不是一時心裡承接不下,高興得暈了過去。方勝男只是笑笑,不便言語。
其實,一大早上班的時候,雖然裝得若無其事但心裡畢竟不是很踏實,可以說是壯著膽子走進海順大廈的。要麼被他們追要賬本,那絕對是場災難;要麼什麼事情也不會發生,一切平安無事,那將是一場幸運。同孟經理通完電話之後,覺得離幸運很近,伸手可觸,但是一聽郝董要讓去一趟,又覺得災難來臨,難以躲避。在那間辦公室裡,郝董探囊取物般的眼神和成竹在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