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太悲觀’?”
“是啊,如果您願意聽的話,我還有更糟糕的設想。比如說,想一想我們各自的職業生涯。對凱拉來說,先是老村長的意外身亡,然後是神父的死,我不認為她這麼快就能回到衣索比亞重新開始工作。至於我們倆,阿德里安,如果得知我們陷入瞭如此恐怖的案件之中,您自己想象一下,學院方面會如何反應。請相信我,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快忘記這一切,儘量恢復平靜。”
聽完沃爾特這最後一番話,我們三個人呆坐著,一言不發地互相看著。事情最終可能會平息下來,然而我們誰也不會忘記這個可怕的星期天早晨。我只要一閉上眼,垂死的神父躺在我懷中望著我的那一幕就會重新浮現在腦海之中。在他離開之時,他的神情是如此祥和平靜。我回想起他的臨終遺言:“隱藏的金字塔,知識,另一段文字。如果有一天您找到了它,我請求您讓它繼續沉睡下去。”
“阿德里安,你剛才說夢話了。”
我一下子驚醒,從床上直起身來。
“我很抱歉。”凱拉低聲說,“我本不想嚇到你的。”
“該說抱歉的是我,我剛才可能做噩夢了。”
“你還不錯,至少還能睡著。我完全沒辦法合上眼。”
“你應該早點叫醒我的。”
“我喜歡看著你睡。”
整個房間沉浸在半明半暗之中。感覺有點熱,我起身開啟了臥室的窗戶。凱拉的眼睛一直追隨著我,她的身體在清澈明淨的夜色中若隱若現。她掀開了被子,對我微笑。
“快回來躺下。”她對我說。
她的面板帶著淡淡的鹹味,她的胸前灑了香水,散發出松脂香和焦糖的味道。她的肚臍如此精緻完美,我的雙唇禁不住在這裡停留,我的手指在她的小腹上面滑過,我輕輕吮吸著覆蓋在上面的一層薄汗。凱拉用雙腿緊緊夾住我的雙肩,她的雙腳輕撫著我的背部。她用一隻手托住我的下巴,把我帶到了她的雙唇之前。窗戶外傳來的鳥鳴聲似乎在配合我們喘息的節拍。小鳥停止了鳴叫,凱拉也停止了喘息。我們的雙臂緊緊交纏在一起,凱拉將我的身體推開然後又拉近。
關於這個夜晚的回憶,如同我們一起直面死亡的那一幕,到現在還常常浮現在我的腦海之中。我當時就已經意識到,再也不可能有其他人的擁抱能夠給予我同樣的感受,而這樣的念頭只會讓我感到害怕。
清晨的陽光照射著平靜的街面,凱拉光著身子走到了窗戶邊上。
“我們必須離開倫敦。”她對我說。
“去哪裡呢?”
“我們可以去康沃爾,到海邊小鎮去。你知道聖莫斯嗎?”
我還從來沒有去過。
“昨晚你睡覺的時候說了一些很奇怪的話。”她繼續說著。
“我夢到了神父臨走前對我說的遺言。”
“他不是走了,是死了!就像我父親一樣。當時主持葬禮的牧師說他去了很遠的地方旅行。其實,死亡才是最確切的字眼,他哪兒都沒去,就埋在墓地裡。”
“在我還是孩子的時候,我相信天空中每一顆星星都是一個閃爍著的靈魂。”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到現在,天空中已經掛上很多很多顆星星了。”
“天空中有上千億顆星星,肯定多過地球上的人口。”
“誰知道呢?不過我想,我應該會非常討厭被掛在冰冷的星空中眨個不停。”
“這倒是另一種思維。我不知道死後會發生什麼,我很少去想這個。”
“我卻經常會去想。這可能是出於我的職業本能。每次挖出一塊骨頭,我都會思考這個問題。生命唯一能遺留下來的只是一節股骨或是一顆臼齒,我很難接受這一點。”
“遺留下來的可不只是一些骸骨,凱拉,還有曾經的回憶。每當我想念父親或是夢見他時,我就會感到自己把他從死亡之中拉了回來,就好像把某人從沉睡中喚醒一樣。”
“照這麼說的話,我父親一定受夠了。”凱拉說,“我經常把他‘叫醒’。”
凱拉想去一趟康沃爾,我們踮著腳悄悄地離開了家。沃爾特在客廳裡熟睡,我們給他留了言,向他保證一定會很快回來。我的老爺車在車庫裡隨時恭候,凱拉坐上去踩下了油門。中午時分,車子已經奔跑在英國鄉間,車窗大開。凱拉扯著嗓子大聲唱著歌,她的聲音成功蓋過了耳邊呼呼的風聲。
距離索爾茲伯裡還有13公里,我們隱約看到了遠處地平線上巨石陣的偉岸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