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不應該從錢亮亮的錢包裡拿那五十塊錢,那五十塊錢讓她和錢亮亮的那次變成了骯髒卻又單純的買賣關係。咪咪並不曉得,其實錢亮亮對那一次根本就不清不楚,包括咪咪從他錢包裡拿過五十塊錢。
咪咪回到自己的房間,坐在床邊傷心。她搞不明白,為什麼那一次錢亮亮要她,現在就不要她了,錢亮亮對她的拒絕不但傷了她的面子,也傷了她的心。咪咪有一個好處,就是沒有長性,不管是高興還是傷心,過了那一陣就忘了。也許正是這種性格,能讓她熬過單身在外打工遇到的種種苦澀和磨難。咪咪難過了一陣,也就不再想這件事情,忙碌一天,她也感到疲累,便脫去衣服,倒頭入睡。
第二天起來,咪咪早已經把昨天晚上的事情扔到了腦後,照樣盡心盡意地為錢亮亮準備早餐。反倒是錢亮亮仍然沒有從欲取欲避、半羞半澀的感覺中掙脫出來,見了咪咪不尷不尬,咧咧嘴做了個看不準是哭還是笑的模樣。咪咪給他盛稀飯。錢亮亮偷覷咪咪的手,那是一截白裡泛紅的藕,錢亮亮不由自主做了一個吞嚥的動作,活像他在喝湯。如果阿蛟在場,她一定會為自己的預言而感到自豪,因為她的判斷精準:“我看啊,他們倆即便現在沒有什麼事兒,有事兒也是遲遲早早的。”
咪咪不知道犯什麼毛病,也許她那種人就是那個樣兒,想到啥說啥,也許這陣她已經從早起的怔忡狀態徹底靈醒了過來,昨晚上遭到錢亮亮拒絕的事情突然又回到了她的腦子裡,咪咪突然問錢亮亮:“那天晚上你要我,現在咋就不要我了?”
咪咪問這話的聲音很小,顯然她也知道這類極具私密性的談話不能讓別人聽到,所以壓低了聲音,聲音的分貝比蚊子飛翔的分貝高不了多少。即便這樣,這句話聽在錢亮亮耳朵裡,比腦袋頂上響一聲炸雷還要震撼:“你說什麼?我聽不明白,什麼那天晚上我要你?”
錢亮亮比咪咪正常,也就是說比咪咪聰明,所以他說話的時候本能地壓低了聲音,儘管驚愕、緊張讓他說話的聲音發抖,有如花腔女高音的尾音,可是聲音卻仍然非常低,這讓他和咪咪的對話達到了竊竊私語的境界,活像男特務和女特務接頭對暗號。
咪咪也非常驚愕,她根本沒有想到錢亮亮一直把那天晚上的歡好當做一場淫夢,錢亮亮的否認,讓她認為錢亮亮是故意不承認,這讓咪咪很傷心。腦子轉動不靈便的人往往附加一個優秀品質,那就是誠實。這種人也最見不得不誠實,尤其是別人認為自己不誠實的時候,她們感到的傷害比不誠實的人面對不誠實的時候,更加嚴重、痛苦。咪咪眼淚片刻之間就流了出來,卻不知道該怎麼樣對錢亮亮證明那天晚上錢亮亮確實和她做了那種事情。
錢亮亮看到咪咪頃刻間淚水奔湧下來,驚訝之餘,本能地勸慰她不要哭,有什麼話儘管好好說:“別哭了,哭什麼,讓別人看見多不好。”
咪咪抽出一張面紙擦著眼淚,抽泣著說:“我沒有胡說八道,那天晚上,你喝醉了,我在大同街遇到你,好心好意把你送到了你住的地方,然後,然後你就要了我……”
那天晚上的淫夢錢亮亮記憶深刻,作為一個男人,從青春期開始,大都做過淫夢。可是正常情況下,夢境過去之後,很快就淡忘了,因為那終究是夢。然而,那天晚上錢亮亮自認為是淫夢的夢,卻太真實、太不像夢了,所以錢亮亮才會記得。錢亮亮愕然看著咪咪,咪咪的樣子漸漸和夢中那個女人重合、交疊,自認為是夢境的種種細節也逐漸清晰地重現在腦海裡。錢亮亮開始懷疑那並不是一場夢,開始相信咪咪說的是真事。
錢亮亮起身離席:“你慢慢吃,我得趕緊到工地去了……”然後逃跑似的離開了飯桌。
咪咪還在後面追著喊:“你再吃點啊,怎麼吃那麼兩口就不吃了。”
錢亮亮自己也覺得像在逃跑,可是他不逃跑又能怎麼樣?一直以來沒有當回事的一場普普通通的淫夢居然被證明是真的,而且當事人就在面前,這讓錢亮亮驚慌失措,他沒有這方面危機處置的經驗。錢亮亮跑到施工現場企圖挑點施工方面的毛病轉移自己的壓力,可惜他心神不寧,即便真有什麼毛病擺在他面前也不見得他能挑得出來,況且,全壘打的監理工程師比他更加內行,挑毛病就是人家的工作,人家不會把這種工作機會留給他的。
監理工程師看著錢亮亮關心地詢問:“錢總管,是不是我們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夠,監控得不夠嚴格?”
錢亮亮正處於心神大亂的階段,監理工程師一直問了兩三遍,他才反應過來:“沒什麼,沒什麼,挺好,挺好。”
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