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草若干即可度日,何須費這般事?
“我第一次來時,此間尚是一間草房的規模,那時我受了重傷,恰逢你哥哥在此休養,被他救我一命。我養傷期間,已經見他樂此不疲地伐木造屋,打造傢俱。感覺你哥哥有一日若混厭了江湖,還可當個好木匠。”江淺道。
薄光壞笑:“這樣不管怎樣,他俱可養家餬口,娶妻生子了不是?”
江淺頷首:“祝他早日喜獲良緣。”
“……好無情。”
江淺眉眼淡然:“我對他的確沒有情愛。”
“很好。”果然是天理迴圈,哥哥也該有今日。她民意仰躺在木製的迴廊下,沭著清風,薰薰欲睡,卻猝然啟眸,爬起身來,“你在煉製丹藥?”
“是。”江淺立在幾頂大小各異連成一字的爐灶前,持木杓攪動著一隻石鑊內冒著蟹泡的黑色膏體。
薄光走近室內,這一段時間新婚燕爾盡浸甜蜜,第一次走進江淺設在此地的藥房內。牆面鑿出排排列列的抽屜,內設各樣藥材,爐灶四遭塔起防火的石圍,石圍之外的長條桌上,擺放各式處理藥材的器具,碾藥石、切藥刀、磨盤、陶壺、陶缽、小秤等,一應俱全。
雖不想承認,但這位醫聖大人做事,著實比自己來得有條有理呢。她忖。
“你的醫術其實隸屬西域一流可對?”她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問。
“可以這麼說,祖父、家父一生俱在西域行醫。”江淺俯身察看了下膏體的成色火候,悶熄了爐膛內的火光。
薄光拈起一隻閒置在旁的木杓,關顧起只鍋灶內尚是液體的熬煮物,道:“西域醫術在許多中原漢醫的眼裡,彷彿是旁門左道,因其醫治手法多為中原漢醫永遠不敢嘗試。尤其以毒攻毒的法子,相較漢醫的保守溫和更加犀利快速,在煉製丹藥方面亦有許多優於漢醫漢方的長處。”
江淺淺哂,道:“你的手法相較漢醫,也已經近乎離經叛道。”
“我的醫術雖然也曾受過茯苓山莊的指點,但大多得益於孃親的手札……”茯苓山莊?她腦中有什麼光點倏忽閃過,卻稍縱即逝……
是什麼呢?
江淺瞥她一眼,道:“按理,你這樣的醫術奇才,是不得進入我的地盤的。”
“按理?”她莞爾,“按情呢?”
江淺將手中膏體澆鑄入放了丸狀器具的陶缽內,道:“我聽說過,內腑瘤病的對症下藥非你擅長,但你有一項勝過我,或者可以用在對司晗的診治上。”
“……真的?”她又驚又喜。
“你精通開腹驗屍法罷?”
“呃?”
“我正在研製可以迅速止血的藥丸,並找到了幾個與司晗血性相同的血源供給者,待籌備完畢,你來操刀剖腹,我來割除瘤源,興許那便是司晗的一線生機。”
薄光定定盯著這張淡無表情的面孔,怔不能語。
江淺不解:“很難麼?”
“不……”她搖頭。
“那是行或是不行呢?”
“行,行,一萬個行行行!”她跳起,避開那些瓶瓶罐罐,一把抱住江淺修長單薄的身軀,“江淺,你是醫聖,是醫神,是薄光的救命恩人!”
江淺平聲緩語:“話別說得太早。”
她跳躍不止:“我信你,我信你的醫術,更信你的品德,我愛你!”
“這個……兩位。”恰到門前的司晗不甚肯定地探進頭來,“小生可妨礙了兩位什麼?”
“司哥哥!”她向他衝去,一下撞進那個懷抱,抱住頸子猛親兩記,“我愛你!”
“呃……”司晗雙臂托住她嬌小身子,滿面困擾,“小生是不在乎姑娘你愛小生,但小生方才似乎聽見姑娘也向別人示愛?”
她惑然:“有麼?”
“沒有麼?”
“有沒有不重要!”她笑得燦若春花,“我們找到希望了呢,司哥哥。”
他一頭霧水,惟有虛心求教:“請姑娘明示。”
她大眼珠兒一轉:“司哥哥這麼笨,明示你也不會明白,目前就當它是本大人和江醫聖的秘密。”
他皺眉:“結果,你更愛江大夫麼?”
“目前可以如此說沒錯,嘻嘻……”
江淺打視窗注視著這對伉儷璧人,眼際深處湧起一抹惆悵,卻迅即飄離,唇角微微上揚,流露幾許溫意:所謂兩情相悅,便是如此絕妙景緻,她願花畢生時光,換此情此景不必過早凋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