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允執默然多時,問:“這麼多年,本王從不去想薄呈衍葬在何處,你道是為了什麼?”
“……微臣不知。”
“因為本王不想讓薄家人認為本王連一個死人也容不得。”
“可王爺仁慈,這薄家人卻不知感恩。”
胥允執淡哂:“如今軍政大權皆握在薄家人之手,倘若是從前,無論有無兵符,本王一聲號令,扭轉劣勢絕非難事。但如今本王身上被栽了謀害皇上、密圖大位的罪名,縱然有人願意跟隨,本王也不願他們頂上叛逆的名聲。”
楊慨之恍然悟道:“當前第一要事,是該設法洗去他們潑在王爺身上的這盆汙水才對。”
“你認為若想洗去本王身上這盆汙水,眼下當如何行事?”
“這……”楊慨之著力思索了半晌,“如今太后深陷宮中,群臣盡相倒戈,情勢的確惡劣至極。但以微臣看,朝中諸人皆向商相看齊,倘若王爺和商相見上一面,道出實情,請他出面召令群臣聲援王爺,王爺自可方便行事,屆時說不得那向戎將兵權乖乖交還王爺。”
“是個辦法。”胥允執劍眉稍挑,“不過,你能想到的,薄家人應該也想得到。倘若他們在商相府內佈下伏兵,本王能否逃脫尚且不論,身上白白多加一條威逼老臣的罪名,豈非得不償失?”
“這……那……如何是好?”仔細回想,那個薄光一步步走來,幾乎算無遺策,的確有太多可能想到商相這個缺口,當下興許正在張網待捕,等待王爺上門。
胥允執睇了他一眼。此人年少得志,以頭甲頭名步入仕途,可謂步步高昇,一帆風順,因而頗有幾分恃才傲物的狂妄,當年連如日中天的魏藉也不曾使其低頭半分,此刻竟是這般瞻前顧後,思慮重重,足見如今薄光在朝中威懾之甚。
“除非皇上金口親開,否則縱使太后出面,薄家也可指鹿為馬,反譖王爺挾迫太后,甚至還敢誣衊太后與王爺合謀云云。只有救出皇上,才能將薄家毒害皇上、王爺入宮救駕的實情公佈於天下,使他們無隙可乘。”楊慨之苦思過後,道。
不錯,還沒有被薄光駭得失去所有的判斷。他頷首:“皇上如今在何處?”
“建安行宮。”
明親王蹙眉:“薄光用何名目將皇上移出紫晟宮?”
“是茯苓山莊的人說皇上的毒需每日浸泡溫泉,借溫泉的熱度將藥性浸入體內,一點一點清除毒素,方有療愈希望,皇后便將皇上移駕行宮。”
他眸光一閃:“是茯苓山莊的白莊主所說?”
“就是那人。”
他莞爾:“這樣的話,白果此刻應該也在其手中。本王索性先去向白莊主討要妻子罷。”
“您去要白孺人?”楊慨之一怔:自己怎不知王爺還是位痴情夫君?
他一笑:“沒有白家的人,縱然救出皇上,也無法治癒龍體。”
“可……這使得麼?”楊慨之放心不下,“從那日的情形看,那白英分明已為薄家所用,王爺去找他,豈不危險?”
他搖首,唇勾譏諷:“茯苓山莊歷來都”是為了儲存自身選擇飼主,這一次白英選擇薄家,無非因為薄家助他坐穩了那個莊主之位。他如今已是得償所願,縱然有本事把本王拿住而後交與薄光,也不可能獲益更多,與其如此,何不成全本王與其妹的姻緣?”
楊慨之心領神會:“白家靠投機而生,自然懂得山水有相逢,多為自己留一條後路的道理。”一言至此,精神大振,“王爺放心,微臣會打聽出白英的行程安排,只要他走出建安行宮,微臣便會安排他來見王爺。”
“還要設法弄一張建安行宮的戒防圖。”
“微臣曉得。”
明親王作別。
楊慨之意氣煥發,將壺中酒一飲而盡:薄家的歷史在薄呈衍伏法的那一刻便已結束,實在不該再圖振興。倘自己助王爺重回朝堂,立下首功一件,何愁沒有光明前程?僅是想到朝中那群見風使舵的偽君子屆時該是如何一副如喪考妣的懊恨模樣,便格外暢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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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賑災案已然作罷,德親王結案後將陳錶快馬送回天都,本尊卻不知所蹤。
明元殿西便殿內,薄光閱罷陳表,傳王運去知會司相,在候補官員中速速遴選德才兼備者,補江南之缺;已押入大理寺的災款貪墨者,不必等秋後處決,早日行刑,以肅官場貪婪之風。
她方落下硃批,外間有報:“稟太后,薄大公子在殿外求見。”
“宣。”她置筆於枕,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