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他……死得好冤……”
“娘娘如今此話還為時尚早。”禮部侍郎謝鳴歧發聲,“這份遺詔的真偽尚待甄定,請娘娘莫辱及皇上清譽。”
德親王曾主管禮部,而這位是德親王的門人罷?她含淚點頭:“大人說得極是,本宮方才失儀,請勿見笑。可是,先皇這份遺詔,連太后也不曉得,不知該請誰來鑑別真偽?”
“此詔既然由商相保管多年,為何從方才至今商相一言不發?”吏部侍郎楊慨之道。
而這位,是明親王為了牽制魏藉派進吏部的親信?能夠在魏藉的爪牙欺迫下穩坐吏部第二位多年,自非善類。她搖首:“商相今日進來時神色就己不對。本宮為了安商相之心,尚在商相面前親口為皇上試藥,誰知才到便殿,商相便跪下向本宮請罪,將裹有先帝遺詔的魚形玉佩拿出後,便說自己此生愧對故人,從此再不言語……商相,您說話罷,為解各位大人之惑,為證明您昔日摯友的清白,惟有您開口說話,方可取信於天下啊,本……不,我求您,求您為了家父,再開一回口罷……您當年是為了大燕的安寧,明知故友冤屈秘而不宣也是無奈啊……”
她再度跪倒到殿央的氍毹之上,哀聲央求。氍毹中心,織繡著一簇臨風嫣然的含花笑叢,襯著她淚光潸然,不勝嬌怯。
這個女子,這個女子……商相喉舌無法自主,心急如焚,眼睛四顧下,突地盯準書案後上的筆墨,便欲上前奮笑疾書。
“商相,您不可輕生!”王運驀地抱住商相老腰,“您即便了了心願,也不能想不開呀。”
這些個奴才!商相心頭咆哮如雷,無奈室內不具讀心人。
楊慨之面生狐疑,道:“既然商相一心自封喉舌,咱們這裡不還有一位親臨其境者麼?齊御史,為何你也一言不發?”
七八章 '本章字數:5366 時間:2013…12…16 00:47:11。0'
薄光瑞巧攙扶下起身,眸光淡淡,瞥向那位避在角落的齊大人。
這世上有語,空穴不來風。在曉得爹爹的死起源於一道子虛烏有的詔書後,她無數次的想,如若爹爹對自己的兒女連帶最信任的良叔也從未透露過,無論這樣東西存不存在,也決計不曾出現在爹爹手中。
那麼,這個傳聞是如何形成?
猜測其一:先帝在臨終之前,對朝廷第一重臣暗起殺心。
然而,捏造一道襲位於善親王的詔書,未免為自己兒子的江山埋下太大隱患。即便那時先帝以為薄相已然位高權重到前朝後宮盡是耳目眼線,除了禪位詔書這個梗想不到更能為對方招去殺身之禍的法子,但他更該懼怕爹爹挾旨擁王自立,尚不必承擔亂臣賊子的罪名。
猜測其二:先帝從不曾寫過這道詔書,從頭到尾,不過是皇家母子為了除去太過耀眼的第一重臣的設計。
不過,倘使如此,太后大可不必處心積慮地尋找那樣物什,更不必命緋冉一再明察暗訪,旁敲側擊。是以此項猜測在成型之初即遭抹殺。
猜測其三:先帝的確擬定了詔書,有人從中阻截,不曾送抵爹爹手上。之後,卻不知為何,此人將訊息散佈出去,令當朝首臣成為皇家母子除之不可的目標。
這個想法在腦中盤旋最久。她一直無法確定的原因,是那位最可能代筆行旨的人與爹爹素無怨隙,且為人口碑不弱,並以耿正聞名,有何理由成為那場殺戮的參與者?
直到白果問到了答案。
“齊大人。”楊慨之斂袖拱手,“閣下身為內閣大學士,寫得一手爽利挺秀、骨力遒勁的好字,聽聞當年先帝幾度病重,皆是齊大人奉命御前代書擬旨,可有此事?”
齊道統稍作沉默,道:“各位大人,此事攸關國本,我等身為人臣者,豈可妄議天家?以本官之見,當請太后到此主持大局,我等方可一辯是非對錯。”
“齊大人說得有理。”謝鳴歧力贊。
薄光嘆息:“太后病上加病,連商相也見不得,著實不宜勞神。”
楊慨之容色複雜莫名:“皇上病,太后也病,這時機未免趕得太巧。賢妃娘娘,您是薄家人,這事應該避嫌才對。”
“楊大人誤會。”她面相悽楚,“此刻的本宮絕非審判者,而是一名投訴無名的原告。世上所有案件,可有原告迴避的道理?”
謝鳴歧揚眉:“不知娘娘告得是誰?”
她以袖拭淚,悽而不怨:“本宮告造化弄人。吾父千古之冤,可驚天地,無奈陰錯陽差,遺骨荒野,本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