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不是說是因為商相進宮,您方得知遺詔之事?如今為何提到先帝身邊的梁公公?莫非娘娘早有安排?”
薄光美眸冷橫:“是有如何?”
楊慨之丕地舌結。
始終未予多言訴司勤學不由愕住。
謝鳴歧遽然上前:“娘娘,依臣之見,商相不是不想說話,而是不能說話罷?這份所謂的遺詔……”
“大膽!”她粉面凜然,“陳大人用‘所謂’兩字,是在藐視先帝麼?太后,如此逆臣,該如何論處?”
“這……”謝鳴歧雙膝倉惶落地,“太后明鑑,微臣絕不敢有藐視先帝之心。實乃茲事體大,不可輕信,請太后親自驗證遺詔真偽!”
薄光輕移蓮步:“臣妾也願親手將這份遺詔交予太后甄別。”
幔後,忽起一陣急促喘息聲,繼而是綿延不絕的劇咳,一聲緊似一聲,直教幔外人不忍卒聞。
“快宣太醫,宣太醫!”寶憐、伍福全惶道。
“請太后保重鳳體!請太后保重鳳體!”幔外群臣叩首呼應。
“夠了。”魏昭儀推幔步出,“本宮一再說太后鳳體不佳,不宜勞神,你們非但不知避諱,執意不去,還拿這等大事煩擾,致使太后不得安養,你們為人臣者,是何居心?”
“魏昭儀。”薄光微揚螓首,“先請太后回寢殿靜養,本宮在此將餘下的事與諸位大人做個了結。”
魏昭儀稱是,向幔內揮袖。幔中人架扶起榻上劇咳未止的太后娘娘,向後方撤去。
“既然太后現今不宜煩勞,微臣暫且告退。”楊慨之起身欲行。
東便殿廊下,侍衛林立,刀劍出鞘,進出皆禁。
“請問娘娘,這是何意?”楊慨之力持鎮定。
“不過是想請各位大人耐著性子審完這樁陳年舊案罷了。”薄光閃身,擇中央寶椅端坐如儀,“宣梁公公進殿。”
一位身著民服,體態富足、面上無須的老者顫巍巍邁進門檻,未語先跪:“奴才參見賢妃娘娘。奴才方才在窗外聽聞薄相已去,不由悲從中來,沒料想當年天都一別,竟是永決。”
“家父是千夫所指的罪臣,梁公公何須為他傷悲?”
“娘娘此話差矣。”梁公公揚起一張皺紋堆疊的老臉,“薄相對大燕的忠心,世上沒有人能出其左右。這是先帝親口說過的話,奴才絕不敢忘。”
薄光冷鎖蛾眉:“既然如此,家父為何背上操控善親王謀圖大位的罪名?”
梁公公兩隻老眼飽含熱淚:“奴才記得清清楚楚,先帝龍體危重之際,猶不能忘高皇帝之言,特命奴才請來內閣大學士齊大人代擬詔書,轉於薄相。因先帝深知,惟有薄相才有扶助新君穩定社稷的奇能。”
“這麼說來……”薄光眸光淡掃全揚,“那份遺詔,確實出自齊大人之手?”
“老奴敢以性命擔保,確實如此。”
她淡淡道:“齊大人,你怎麼說?”
“梁公公。”齊道統向來者踱近兩步,“你可曉得你今日所言會對整個大燕帶來怎樣的危難?你對先帝忠心耿耿,難道願意看著先帝的江山毀於戰亂?”
“老奴不過一介奴才,不懂什麼大道理。只知道盡心侍奉主子,主子不在,老奴心如止水,回到鄉野種田種花,沒想到有一天到山上收集過冬的柴火時,竟聽鄉民說有兩名形跡可疑的男子在打聽老奴的下落,有眼尖的獵人還看見其中一人藏在袖裡的匕首。那兩人一直守在老奴的家門前,老奴嚇得不敢回去,在山洞裡過了一個冬天,差點便凍死在裡面,之後聽說那兩人在一天夜裡給老奴的家放了一把火後離去,老奴也不敢貿然下山。直至春天來臨的時候,老奴才去投奔一位遠在關外的親戚。老奴想,這個派去刺殺老奴的人,一定是怕老奴洩露了什麼事。請問齊大人,您可曉得這個人是誰?”
齊道統全身僵硬。
梁公公搖頭長吁:“您沒把那道遺詔交給薄相,老奴曉得。您為何不交,老奴後來也明白。您著實沒必要殺老奴滅口。”
齊道統垂眸。
“可是,老奴不明白得是,您既然打算把那道遺詔永遠湮沒,為何在後來放出話去,說薄相手中有那樣物什?您先前為了大忠大義,不惜辜負先帝聖恩,為何在後來設那樣的毒計去謀害薄相這位治國安邦的曠世奇才?”
諸臣瞠目結舌,連帶商相、司勤學,皆齊刷刷將目光投放在那位在朝中以低調內斂、盡忠職守示人,在同儕面前以耿介不屈、清廉守正處事的齊大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