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眸欺身:“小光何不說朕正與嫦娥相對?”
“在何處?”她茫然四顧,“快快現身,小女子也欲慕名求見。”
他笑,她亦笑。
往事不止存在於她與明親王之間,也存在於此。倘若往事始終是他們話題間的禁忌,她無法換取真正的信任,便不可能踏上設想中的任何一步。
戲臺上,劫後餘生的孤兒回朝復仇,劍刃霍霍揮向父親昔日的政敵,因其毀謗父親,誤導聖聽,戲幕在孤兒“萬歲萬歲萬萬歲”的稱頌中落下,結局堪稱皆大歡喜……這橋段,數百年來常演不衰,歌頌孤兒忠孝兩全,喻示善惡終須報還,好戲。
為了這份約定俗成的道德準線,她願意姑且順應民意,姑且認為自己的殺父仇人非魏氏莫屬。
然後,她在心中對自己小小催眠——
皇上,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吾父此生無憾,惟恨那魏氏,誣陷時首當其衝,如願後落井下石,實乃千古第一奸佞輩,看微臣為您唱一出《薄氏女兒》,助皇上辨識忠奸,早雪忠臣陳冤。
五三章 '本章字數:3102 時間:2013…08…18 06:28:56。0'
皇上帶來的兩位美人,一位蔣美人,一位藍美人,都正值豆蔻年華,皆是活潑愛玩的性子。因為入宮的時候尚淺,尚未被哪方勢力拉攏,也不曾聖眷優渥,進入後宮的漩渦中心,是以尚保有幾分純真。天都到尚寧一路走來,薄光與她們已然熟識。到了行宮,有最擅長裝可愛的胥瀏小哥攪裹其中,很快要好起來。每日,她除了到司藥司小坐,盯著越來越不肯安分的甥兒浸泡藥浴,和兩位美人耍玩遊戲成了頗為中意的消遣。
她們最愛玩的是踢毽子,一隻銅板、數根彩羽綁成的毽子,在六隻纖足更迭交替的演繹下,花樣繁多到不勝列舉,連旁觀的瑞巧、綠蘅也躍躍欲試,且有幾回參與其中。在這一刻,無論什麼樣的因緣聚至此處,無論各自胸懷怎樣的雄心壯志,無論受哪裡的利益趨使,至少在這一刻,她們皆是心無旁騖,享受著最簡單的肢體嬉戲帶來的最簡單的快樂。
“好了,跟每日一樣,到外面罷,水變涼的時候我會出聲喚你們進來新增熱水。”
每一回遊戲歸來,她都要在加了花瓣的熱湯中浸泡半個時辰,洗卻周身的汗塵。今日也如往常把所有人打發出去,向浴桶內投加幾根香草,舒適浸身其中。
“常聽人說由奢入儉難,由儉入奢易,你這小妮子越來越習慣這重返奢華的生活了。”有人打屏風後迤邐行出,嗤道。
她睜眸嘻嘻一笑:“三姐。”她家的姐姐們皆喜歡給她意外驚喜是不是?
“不吃驚?”薄時轉到妹子正前方。縱然是一身粗使宮女的裝扮,依然擋不住薄家三小姐的清豔妙姿。
薄光小嘴一撇:“寧王那廝曉得我來了尚寧,怎可能不設法告訴三姐,藉機見上你一面?”
“算你聰明。”薄時坐下,“故地重遊,昔日階下囚,今日金貴客,作何感想?”
薄光一邊掬水浣發,一邊道:“幽禁處只佔行宮一角,且不在行宮版圖內,我們在此住了三年,除了那些接到聖諭明確獲知的兩三人,沒有人曉得我和二姐的存在。小妹我體會不到今非昔比的虛榮。”
“體會不到虛榮,因為你正在享用實際的榮華。”薄三小姐將手置進水內,水質清滑,桶質精細,單憑一個女官的職階斷無此般榮享,“如今你對皇帝動了幾分真情?”
薄光稍加評估,道:“三分左右。”
薄時意外:“你竟不隱瞞?”
“你是三姐,我為何要瞞?”
薄時黛眉冷掀,寒聲道:“你是曉得我對皇家的態度。如果我是爹的獨生女兒,我早早便成為了以刺殺皇家兄弟母子為志的殺手,可我不是,我不能連累你和二姐,退而求其次以那樣的手法聊勝於無。但倘若你對他們中的任何一人生情,因而欲雙宿雙飛,你便也是我此生的仇人。”
三姐就是三姐,兒時她調皮乖張,爹爹嬌慣,大哥縱容,二姐不理,惟有三姐追著她的屁股嚴懲不貸。她雖然屬性頑劣屢教不改,但三姐面前也不得不小小收斂。
“小光偷偷告訴三姐。”她雙臂墊在桶沿,臉兒伏上,壓低了嗓音,“無論是胥允執,還是胥啟維,他們皆須為爹爹和那些病死打死在苦寒地的家丁僕婦付出代價。”
“真的?”三小姐半信半疑。
“三姐不相信小光?”
“我信你。”三小姐美麗的容顏上淺浮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