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與魏藉商議,將戶部一干官員傳到政事堂,過問各省各州春稅收繳事宜的諸項進展,一番耳提面命之後,方至明元殿面聖,細稟詳情。
兆惠帝甚感欣慰,道:“朕如今最不能放下的兩樣大事,一是西北戰局,二是江南訊災。如今你這邊尚算穩定,江南災情經司相親督也得以控制,只待懷恭休整之後,接手後續銀兩審計、貪墨肅清事務,朕便可安枕好眠了。”
“臣弟已聽說懷恭回到天都,他還好麼?”
“精神尚可,不過,因為回來當日便與薄天狹路相逢,發生了些許不快,將母后和你派去給他的侍衛都給打發了回去。”
胥允執淡哂:“他那個性情,肯定放過薄天一回罷?”
“可不是?”兆惠帝無奈苦笑,“就因他放了薄天,至今回來數日不敢去見母后,而母后那邊……唉,但願無事。”
他一怔:“皇兄的神色並不像是無事。母后和懷恭之間當真如此不快?”
“不是母后和懷恭,是母后和……”帝略作停頓,“薄光。薄天逃脫時用得是嗆人鼻口的藥粉,母后認為出自薄光之手,正在追查此事。”
他挑眉:“母后想如何追查?是皇上的旨意赦薄家姐妹回來,而薄光屢立奇功,沒有實據前不好擅動罷?”
兆惠帝一笑:“母后打算從她的身邊人入手。”
“薄家人防人之心甚重,尋常人決計做不了他們的心腹,薄光身邊如今最信任的人只有一個……”他目色驀緊,“母后莫非想從薄良身上開刀?”
“應該是他罷。”帝輕嘆,“聽母后說,司藥司有一人是經薄光推薦進宮,但那是個愚鈍木內的鄉下婦人,連句整話也說不利落,母后責司正司的人稍稍訊問便放了回去。想來當下惟一的突破點是薄良無疑。”
他倏地起立:“薄良如今在何處?”
“嗯?”帝稍愣,“允執這是……”
“薄良對薄家的忠誠超乎想象,無論薄光有沒有疑點可尋,任何人也絕不可能從他嘴裡套出任何一個不利薄光的字元。他曾是江湖殺手,一旦大刑加身,為了不讓自己在抵不住酷刑的情勢下出賣主子,只有一個方法……”
兆惠心頭一跳:“自盡?”
“對,他精通自斷心脈,轉瞬即可要了自己的性命。抓他,等於抓了一個死人,非但問不出任何可用資訊,反會增加……”薄光的仇恨。
兆惠帝面目生凜:“王順何在?”
“奴才在!”王順急步上前。
“速去太后寢宮,傳朕口諭,若薄良在拿,朕須親審,請太后稍稍等候。”
“奴才遵旨!”王順疾步撤去。
兆惠帝捶案嘆息:“朕沒有反對太后審訊薄良,是想讓太后藉此打消對光兒的最後一絲疑慮,倘若……光兒豈不以為朕一直在疑她?”
您錯了,這並不是最壞的後果啊,皇兄。明親王心頭若有千鈞重荷,脫口道:“還是臣弟到母后那邊走一遭罷,請皇兄允准臣弟在天街騎馬。”
兆惠帝方寸微紊,揮袖頷首。
明親王作別出來,命侍衛牽來坐騎趨至天街,上馬縱疆急騁。
然而,已經晚了。
康寧殿偏殿內,慎太后在寶憐扶持下搗胸急喘,驚魂未定。
薄良屍身橫陳殿中,氣絕身亡。
殿外,冷春苦雨綿延未絕,在此春將盡時,春意延遲降臨。
六六章 '本章字數:3211 時間:2013…12…01 02:09:21。0'
事後的許多日,薄光去回想那一天。
那一天不知為何,她進宮明明是為了探望瀏兒,卻先往康寧殿向太后請安去了。殿門外的人見她到時,那一個個甚不自然大不自在的窘狀,令她想也未想便直接邁了進去。然後,在康寧殿的院中,看見了明親王,及被兩名侍衛抬架著的良叔。
從那刻起,她便記不清發生了什麼事,神志迴歸時,就是在自己的閨房中醒來。
她睜開眼,下了床,推開窗,望見了外面的雨意瀟瀟,以及滿府的白幡招搖。
“四小姐……”因為實在放心不下,綠蘅特地向淑妃告假出來,接連幾日在旁看護,體力不支睡在床畔,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冷風吹醒,緊急上前為主子披上厚氅,“您還是坐到裡面罷。”
“我睡了幾天?”她問。
“四天。”
“已經入殮了麼?”
“沒有,不知您幾天醒過來,始終拿冰塊